學中文.學英文

每天面對的除了含混其詞的新聞報導,最煩憂的還有破爛的英文翻譯。更甚的是,甭說有同事使懶動用谷歌翻譯器翻譯英文而一塌糊塗,有時連讀一些中文稿件讀得一頭霧水──到底是怎樣造句的呢?怎麼造成如此不通順、用詞不準的中文出來?到底這些稿件的下筆人要表達什麼?又或者為什麼有些人會一直會打出錯別字?

中文報的記者中文也不好,我們可以埋怨什麼?這情況等于我們看到一個健身教練在教你何健身時,自己卻是一個挺著大肚腩的胖子。這就是所謂的「專業」,只是沒有做到本份。

所以只能埋怨自己。

如果對中文報的記者的中文要求不高,那麼我們還需要怎麼樣的標準才讓人覺得滿意?或許你可以說,當今的教育水平每況愈下來做籍口解釋一個人的寫作能力低下,但一個人在下筆是否運轉自如,行文是否如流水,用詞是否信手拈來,這些基本功夫其實就是一個人平日時閱讀水平的反照。

我不知道,或許現在太多人喜愛facebook的遊戲、在facebook的留言堂裡盡寫些支離破碎的詞句後,閱讀已變成一項苦差。

所以,在沒有閱讀習慣下要一個記者行文流水、舞文弄墨,這是奢侈的要求。

多麼地諷刺。



我常會想起幾年前那段教私人補習的歲月。我在一連兩年裡分別調教了2名中三學生,主要是讓她們修中文來應付初中評估考試。這兩個女生是學姐學妹的關係,在那兩年裡讓我驀然沉浸在中學時那種扭曲的學堂歲月,因為上課只為了應考,上學只為了學分。

而我的身份是一個補習老師。我的功能就是要確保她們在PMR考試中華文科拿A。我也是促成這功利主義教育政策的一份子。然而,那時我才領略到「學然後知不足,教然後知困」的道理。

這兩個女生的家庭背景雷同,從小是華小畢業,中學時上了全英文背景的教會學校,在家裡是說英文。A女生的父母都是華校生,而且還是我中學的校友,但家長沒對女兒說中文。

A女生的功課相當不錯,我想現在她已經準備考大學了。當年她的全部科目都是A優等,偏偏中文在小學六年級後似是遺忘了,而其話事權極大的母親則堅持女兒要考中文,理由是「中國崛起,日後中文吃香」之類的理據。

我在接觸A女生時對她的中文口音好奇得不得了,幾乎是需要「鑑賞」她如何說中文,因為她的華語就像那種初學中文的外國人,歪音走調,荒唐得像一個笑話。她將許多中文發音都遺忘了,而且說起華語來是帶著英文腔的,到最後整個句子只有5%是中文,就是零零碎碎地夾帶著幾個淺白的中文字。

還好她還懂得書寫漢字,但如同鬼畫符一樣。我拿她的確沒有辦法,在教導語法時說到什麼是語素時,需要全盤用英文來解釋。寫書法時又得準備一些紅描本給她,就看著她畫圖畫一樣地上色,寫作文時我更是像讀英文一樣看她狗屁不通地寫出來。

我想到當年預備班的我很喜歡朱自清,13歲的我讀著朱自清作品時讀得津津有味,為了讓A女生有一些文學的洗禮,我拿出了朱自清的「荷塘月色」給她唸,讓她理解。讀了幾遍她才幾近辛苦唸完出來,然後她反問我:「Why does this fellow uses whole paragraph to describe a leaf?」

朱自清在該文章開頭的幾段是形容那些荷葉亭亭嬝娜地立在荷塘,那是文章的精華啊!可是她這樣反問我時,我啼笑皆非。心裡面想說,文學就是用一些簡單的東西複雜化與抽象化。奇怪的是她有唸英文文學,還寫文章來分析莎士比亞作品,為什麼「荷塘月色」卻消化不了?

後來A女生非常死硬派,我吩咐的功課都紋風不動。我幾乎放棄了──為什麼還要考華文科呢?你不尊重華文,也不必浪費我的間與精力!

但經不起A女生的母親對我再三說項,我才繼續為她上課,然後聽著她對我述說著她班上的趣事,又或是她拿起她父親新買的SAMSUNG手機對我詳解著那些功能。

那時我看著當時還未算流行的滑推式的手機。她是屬于幸福的一代吧──擁有合理的物質生活,這些都是她父母給予她的禮遇,然而我無法理解的是,為什麼父母能給予孩子最好的一切,又不與孩子分享自己的中文背景與學識呢?難道這兩人以自己的中文學術背景為恥?

但他們又不覺得中文是垃圾,反而要女兒去應考中文科目,就是為了日後可以用中文去認識另一個世界或與人溝通,又或是更美妙地想用中文來行商。

中文的實用價值只是文憑上的一個A,還是一套精深文化的窗口?

但後來A女生還是順利拿到中文A等,然後她就介紹了其學妹給我當學生,就是B女生。那也是第二年的事情了。



B女生家庭的英文背景更是濃厚,全家都是說英文,家長也不諳一句中文,即使是廣東話等,就是名符其實的香蕉人。我很奇怪怎麼會有一個如此獨立的世界,除非你不去華人小食中心點菜,不去華人檔口購物,你好像不是在馬來西亞社會生活的外星人。

我一直都是與B女生的母親洽談,是一個厲害角色,當然也是一個非常會計算的母親。讓女兒考中文不是為了不忘本,而是為日後籌謀,以免學會英文丟了中文。

B女生在中學的全英環境,讓她的舌頭都磨去了華文腔,我想這與整體環境有關,她們在如此的一個環境之下不能顯露出絲毫華文腔調,否則就無法與同儕同邊站,無法產生精英感。那種同儕壓力讓她們很快速地剿滅殺絕6年的中文根基了。

然而相對之下B女生的中文發音會比A女生好得多,至少還像模像樣。

只是她們母女倆一對談時,就是那種洋人樣。

有一次其母親在我的面前詢問起B女生的華文科目考試成績時,B女生直言考得不好。其母親不直言「WHY」,反之是如此問:「Did you do the post-mortem?」

我有些訝異她會用上post-mortem這字眼,這是一個非常嚴肅與正規的字眼。那時母女倆的對話形同公事交流般說著語體文,特別是一聽到post mortem這字時,我覺得非常冷峻、工技化──要的只是成效、與檢討結果,像是解決一項技術性難題一樣,這種套式問話是扁平、機械化的,沒有人情味。

至少我的母親不會如此詢問我的功課,即使我考得差,她應該會問「為什麼會考到這成績?」那是親切的口語,何必如此正統莊重?

B女生對其母的問題有些不知所措,她畢竟是個孩子,也搞不清post mortem的意思,再反問其母親到底她在說什麼?到後來我臨時解釋她才恍然大悟。

然而從一個如此深奧的字眼運用,可以反映出這位母親的parenting skill並不是如此高深,運用如此精深的字眼,形同對孩子苛刻地責問。而你即使是動用英文與孩子溝通,不意味著孩子的語文能力就會如同你一樣地優秀,這只會適得其反打擊孩子的自信心。

想深一層,我不知道這母親是否都是以這樣的有教化的語言來與子女溝通,英文容易塑造出階級分差,而香蕉人往往有一種焦慮──因為無法掌握中文,而英文又不是其族裔語言時,就會以故作複雜、充大頭的矯揉造作英文,裝腔作態地撐出優越感,遮掩自己內心因無法兼擅中文的空虛與自卑感(新加坡人就有這種通病)。

而語文最基本的功能是溝通,淺白易懂就行了,中文也是如此。難道我們要人人都像翁詩傑一樣咬文嚼字般地說中文或操英文?

但是那時我聽著這對母女的對話時,我就看到那種階級之分。母與女也可以如此嚴肅的對話,日後的距離還得了?



B女生的中文成績也是普普通通。經過了「荷塘月色」的教訓後,此次我詢問B女生,到底她喜歡什麼樣的中文讀物,那麼我可以偏其好來激發她學好中文。

怎料她拿出一本本已英化的日本漫畫給我看,她熟練地翻開特定的頁數,然後問我裡面的一些漢字:「到底這些字是什麼意思?」

我問她:「這就是你學華文的興趣?」

她點點頭。

原來她有興趣學好中文的推動力,就是為了閱讀日本漫畫的漢字,我不懂日文,可是那些出現在漫畫格子的漢字,其實是書中漫畫人物的動作語助詞,因寫在對話框內而沒有翻譯成英文。我對她說,那些漢字是沒有意義的,因為是虛詞,也是象聲詞。

那時她是多麼地失落。因為她以為這些日本漫畫人物的漢字是有意思,別有意義的。

我與她一樣失落──一個學生要考華文不是為了學習華文,對華文字有興趣也不是因為漢字,而是日本漢字。

我看到的她,即使是學習中文是沒有意義的。

後來,B女生的華文科目也考到A。

我那時就很懷疑大馬PMR的華文科水平有多高。不是我吹得自己很神可以調教出華文科A的學生,而是以她們的水平,根本是不值得拿A。

至少與當年的我的中文水平相比起來,我覺得這種A變得無價值了。



現在我常讀著這些不少英譯中、巫譯中的新聞稿,又或是以中文寫的稿件時,就會想起我這A、B女生。我回到過去那兩年的歲月一樣,每天都有新的挫折感自體內爆炸攻頂。

連中文報的記者也不做好本份去搞好本份、學好語文,其實我當年又何必如此堅持我那兩個學生考好華文科目呢?我的功能也不過是讓她們如愿所償地考到A,不必讓華文科拉低整體考試成績。而這些記者每天寫稿也不過是為了交差,以為向主任交差而不是向真相交差。

我也在想,如果當年我沒有機會學習中文,我會是怎樣的一種個性?我是否又會像現在的我那時,偶然間會覺得自己的英文技不如人而自卑片刻?然而若我是華人又不諳中文,我是否又有一種遺憾?

但另一個更長遠性的問題是,到底我們要用怎麼樣的語言來與自己的孩子溝通?到底家長以怎樣的心態來培育孩子的語文學習?──為了功利、實用,還是為了學習不同的語文背後所承載的文化與學識?

家長對孩子的語文學習選擇,就造就了我這種「兼職」的非專業補習老師,或是目前當紅的速學外語語言班。而這是一種惡性循環。

剛讀完陳雲的《中文解讀》,裡頭有一篇文的一句話說,「學外語,是開耳目,廣見聞而已,不要把英文吹得那麼神,以為識英文就發達。」

英文確不是那麼神,但我想回到最核心,還是搞好多項有優勢的語文,那也足夠了。(當然我不奢望會當另一個翁詩傑)

我成了破鏡爆竊受害者

如果你與我一樣將車子停放在報館對面的那個入場3令吉的露天停車場,我希望你不會與我一樣走這樣的霉運。

剛才晚上下班回家取車時,驚覺我的車後鏡碎了一個大洞,玻璃碎粒遍佈車座,原本置放在車座上的背包與球鞋,已消失了。

怎麼會這樣?!

我第一個念頭,糟了,那個伴我走天涯的數碼相機也在那背包裡。

完蛋了。一切就這樣消失了。而那是最貴重的物品,我第一個念頭就是譴責自己為何忘了將相機取出來。

整個背包與球鞋就是我的運動裝備,然而數以百計的裝備也這樣報銷了。我現在共損失千五令吉。最麻煩的是要重新購買那些物品,而且還包括一個我在日本購買,當時該店裡僅存的一個小錢包。

我跑去問那停車場的守護員,那是一個馬來人,他說在下午四時許下雨時,他見到一個戴著帽子、高瘦、「白白」的馬來人手拎著物品倉卒地走過,當時好像也有人看到(但為什麼他不去追)

然後他就看到我的車鏡被砸碎了。

他還說這人已常常在停車場出沒,因為其他客人也向他反映過,而這嫌疑者都是走近每輛車子去觀看。他說他下次一定要捕捉他。

他又說該停車場也發生過爆竊事件,一些人的手提電腦被竊等。

我過後馬上報案。

在警局報案的過程非常折騰,晚上近十時了還掛號排隊,終于輪到我後,前線櫃台的女警員起初態度是冷冷的,我一邊述說著我的遭遇,她當然看似沒甚一回事,然後阻止著我說:「我問你才答。」

我逐一回答那些問題。口供書出來只有幾行文字,精簡,沒有任何情感在裡面,但我是受害者啊!

後來我探問之下,她才慢慢地「解凍」,透露該停車場今日也另有一印裔人士前來報妹,指稱他的車子也被爆竊,損失更是高達幾千令吉。

她詢問著我到底那停車場在哪裡。我述說著,再補一句:很靠近這警局的啊,那邊有很多吃的,你該是有去那兒去吃東西吧!

她說,「我們沒去那些地方的,連SOGO我們也沒去,我們知道這一帶都是黑區。」

所以,你只能只求多福。即使停放車子在有人看守、靠近人潮處又怎樣?

過後她又說要警局的攝影師趕去另一個案子而不在,要我等候他回來。我那時晚餐仍未吃,只有先解決晚餐。但整個人的心情已經姑萎了。沒多久就接到來電,查案官要求我赴往金馬律警區警局再錄口供,也順道拍照…

真正錄完口供後已是凌晨了。

但報了案又怎樣,我的失物還是永遠地失去了。

回到家時母親已在嘮叨:你只能怪你自己。

連那查案官也說,別將書包等放在顯眼之處,現在是開齋節匪徒要求財,一些人試過將孩童的類似手機的玩具遺留在儀表板上,也被破鏡爆竊,因為匪徒誤以為是手機。

我又想起幾年前在澳洲遺失錢包時的事情,再早之前就是在大學時,整輛腳車被偷去了那種徬徨失落。那都是怪罪咎由自取的惡果,如果謹慎罪案就可防範了。

現在只希望破財能消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