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地宏圖



大地宏圖大廈(Dayabumi)收藏著我很多人生階段的回憶。現在每次駕車經過時,都覺得為什麼這幢大廈如此孤艷?就感覺到自己的生命也如此孤艷。

記得很小時,母親與一名很友好的姐妹淘攜著我們去這座大廈,當時大地宏圖應該剛落成吧。那位阿姨非常疼惜我,就抱著我去那頂著一枚地球模型的噴水池拍照。我記得那晚的大地宏圖的燈飾是很華艷的,那張照片是我頂著圓圓滾滾的小肚腩,茫然不知地對著鏡頭。


如今,我們沒有再與這位阿姨聯絡。而當年那個噴水池已消失,原有的圓槽改為種植園。

噴水池,只能在腦海中噴灑。故人,更是水紋漾開后,消失的漣漪。

后來,中學時我真正地迷上了集郵,主要是我擁有零有錢來支持我這項嗜好。我與一名好友在大地宏圖裡的郵政總部簽訂了一個集郵戶頭,每當新郵票系列推出時,我們除了會去排長隊伍搶購新郵票當郵寄用,也會分批去簽取首日封,或是定時添額供新首日封推出時自動扣賬。

同时,我還記得那時大地宏圖旁的City Point是一個近乎沒有人氣的廣場,底樓有一間麥當勞,我們在茨廠街附近補習完畢后,就會步行到大地宏圖處,然后躦進麥當勞內啃漢堡包,喝著一口又一口的可樂。

我喜歡這間麥當勞,因為就是人煙少,可以享受真正的寧靜時分,而與朋友一起相聚時聊天,似乎可在公共場域佔用自己的空間。

后來集郵的習慣延至大學仍是如此。但是對于集郵,並非像當年一樣地品嘗了,反而成了儀式性的「愛好」。

但是大地宏圖又成了我生活的另一幅窗景。我有時從沙登博大搭電郵火車回家時,總會在那一站下車,然后步行到大地宏圖,再穿過路經到中央藝術坊,直至到Lebuh Ampang搭巴士回家。若碰上是上班時間,我就會往集郵中心去瞧瞧新型郵票。

但是,許多時候都是趁週六上課完畢后,要求朋友載到距離校園15分鐘車程的沙登電動火車站,再乘20分鐘的火車行程才來到大地宏圖時,已是一片荒枯景況。

當時,即使是經過大地宏圖的大堂,穿到City Point及繞過麥當勞時,真的發覺這座大廈是如此地冷,兀立其中時,只會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在滑亮的地板瞧見自己的倒影。我感到多麼孤獨。

其實,大地宏圖望后,是連接通往到大學的火車站,我走出火車站來到大地宏圖時,意味著我可以擺脫學業壓,哪怕那只是暫時的。而瞻望大地宏圖之前,就是我回家取暖之道,離我家會比較近一些。我可以忘記一切煩惱。

因此,那時的大地宏圖,彷如是每週自我解脫時的一個分水岭地標。

然而又有一次,我記得過期的駕照無法來得及更新,我在沙登又沒有交通工具可去到大街的郵政局更新,便索性搭車來到大地宏圖的郵政總部去更新。為了做一個遵法的司機,我特地跑來一趟,也是一種為自己找籍口逃出大學校園。

后來工作了,當一個四處奔波的記者。我去大地宏圖的頻率也較高,因為要採訪貿消部的活動,這時我有機會登上大地宏圖的高樓。

我只記得要在大堂乘搭電梯,大地宏圖的大堂是採用深沉的赭紅色磚塊鋪蓋而成,反射著暗光,給人真的是一種凝滯的高雅感。

但那時作為新晉記者,我每次採訪完畢后(通常是貿消部的內閣會議匯報會),我會倉卒逃離,就是因為要趕寫新聞追截稿時間。大地宏圖的一切,又是那樣地壓迫。

過了好久好久,我沒有再去大地宏圖了。我以為我已忘了,但我還是會遙想著。

上週五,我去專訪大馬經濟研究院的執行董事莫哈末阿里夫教授,重新踏足大地宏圖。

我想到要在麥當勞吃了午餐,重溫舊時光后再回報館。然后也特地帶了一些銀行存摺去打印,因為我知道那兒有馬來亞銀行、聯昌國際銀行及國民儲蓄銀行。

可是,我專訪完畢后,才發覺那間麥當勞已改闢為兩間馬來餐館了。人煙稀少,就是不能存活的警鐘。快樂的紅黃顏色又消失了。

我在聯昌國際銀行坐著,坐著,看著掛號上的號碼不停地轉動,還有清一色的馬來員工與顧客,在開齋節前如此奔忙地提款與取青包袋,真正感驗到大地宏圖的色彩與內涵。

然后,我也走上集郵中心去看這幾年來新出的郵票,可是我對集郵的興趣比白開水更淡了,再多瞧幾眼新推出的郵票時,覺得真的了無新意,設計不精美,主題也是單調,畫功更一般。其中一系列的國家金禧紀念郵票,竟然是水彩畫組成而已,然后將飄揚的國旗切割成郵票狀來出售,未免沒創意與太粗糙了吧!

集郵中心也開闢了一個小小的展覽廳供訪客來瀏覽過去幾年的郵票系列,像一個迷你集郵博物館,我才想起與新加坡的集郵館相比下,這根本是不值得一提。

我問那兒的員工,為何近年來的郵票設計如此不堪?為什麼都是一般水彩畫當郵票?他們答不出所以然出來。

后來,我懷著失望的心情離開集郵中心,也沒有衝動去買郵票了。

因為我發覺,郵票的功用似乎已經式微,至少在我目前的生活裡。一切就在數碼化的傳播,一切表達都在指尖與鍵盤中成形。郵票,似乎快成為歷史了。

集郵,也真正成為我的歷史。即使那是青春的狂喜,即使這嗜好讓我花了好一筆錢。

然而,我在大地宏圖裡又歷經另一輪的蛻變,也有著我的歷史。

但看起來我都是為了噴水池、集郵與郵政服務、搭電動火車,才會到大地宏圖去。這座美麗的高樓,的確為我的輾動的人生帶來一些功能來驅動著我,走進她的腹地裡,而且每趟行程都是預設、經已策劃及懷有目的的。
想著想著,那天我就將腳步都印在幾年前在大地宏圖走過的路。我拍了幾張照片,讓自己在2007年為這一天,為這座大廈定格,凝住當下時光。驅車離開時,泊車收據恰好印著我只停駐2小時的記錄。

但是,在這座驛站式的大廈裡,竟有隔世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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