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茨廠街大眾書局的道別

1月4日終于過去了。我在這一天又再重回茨廠街的大眾書局去看看,為這間書店作最後的送別。

這大眾書局開了25年。我小學時第一本購買的小說,就是在這書局裡買到的衛斯理著作的《大廈》,當時那書的售價是22令吉。我母親硬是說貴,而我是多方番哀求才能擁有這本小說。

然而,倪匡封筆很久了,我也不再看衛斯理小說。如今這家當年賺取我22令吉書本費的書局,也要搬遷了,我這段回憶應真正地封存起來了。

但要說有些不捨,是真的,儘管這間書局只是遷樓而不是消失。可是在茨廠街走動時,那是我們「那個年代」的集體記憶──在下課後搭車到KASTURI補習,然後就順道逛茨廠街一帶的書局,看文具、買參考書、再偶爾買一些文學書集。一間又一間逛,從世界書局、學林書局、新華書局、大書局、大眾書局、上海書局,有時甚至到雪蘭莪大廈裡的十方書坊瞧瞧,原來那時我已開始享受Shopping的樂趣。

但現在還有多少間書局在茨廠街一帶「倖存」?

在週六時這些書局也是我們的活動天地。但當時我不大喜歡到大眾書局買書,我覺得價格較為昂貴,反之在豐隆銀行樓上的大書局會廉宜些。所以大眾書局,只是在那兒閒逛的場所。

直至在中五畢業後,我還在大眾書局的另一間分行,位于茨廠街一間布莊樓上的分店當過店員。那間分店也關閉很多年了。但那時我是安置在文具部,而且是工作量最多、物類最繁雜的部門,常要以人盯人的方式看著是否有人偷原子筆。

但我始終都無法在真正的書局作過店員。我一直覺得在中文書部或參考書部工作顧樓面是一件很愜意的事情,我認為可在閒時偷翻一下書籍。當然現實中在書集部工作,需要搬書勞作。相對之下,文具部就輕鬆簡易得多了。

當時我在文具部時,被安排到去兼管書包櫃格,一天12小時的工作,就是站在書包櫃前,看守顧客的書包背囊。我那時剛考完大馬教育文憑,只能站不能坐,只能環顧而無所事事,投閒置散站守在一格格的書包櫃前,將顧客的書包放在格子裡,然後他們離去時憑牌子索回書包,之後就是站著…這種低職能的工作,就等于現在的外勞所作的工作。

那時我提出抗議、要求調離也不得要領,我在那時站著站著時,我就悄悄地告訴自己,這種工作我不能一世做下去,只有繼續讀書,升上大學,才能脫離這種囚禁式的工作生涯。

我還很清楚記得當時那種無力與挫敗感。因為上班一整天,我只不過是一個看更。



沒多久我真的考上了大學,脫離苦海了。大學畢業了,再到投入職場。有時候覺得彷彿才是昨日才發生的事情,原來自己走了這樣遠的路。

如今,這書局也宣告搬遷了。我在去年12月中聞訊後已曾到大眾書局搜購打折後的廉價書,當天直至傍晚時分,我到對面的板麵店吃著一盤不大美味的板麵,看著該大廈的業主掛著招租廣告與聯絡電話號碼。像一個記憶的墓誌銘,告示著我,這是一段記憶的結束。日後這幢大廈會是以什麼形式現身呢?那時已與我不再相關了。

當時5樓已關閉,昨天1月4日最後一天時只有底樓、1樓與2樓開放而已。而昨天我到訪時,整幢大廈處于一種末世的慌亂情態中,在2樓的中文書堆裡一大票的書友擠在一堆,加上有一個看來是DJ角色的印裔在播放著強勁明快的音樂,我暗自嚇了一跳,怎麼像一個熱歌勁舞的派對?

那些播放歌曲全都是過時過氣的流行歌曲,包括1998年等那時候紅翻天的Barbie Doll(AQUA主唱)等,我想可能是樓下影音部那些積壓在倉底近10年的舊唱片挖出來的。

2樓的中文書全場折扣40%,我匆匆忙忙地買了幾本看來是倉底貨,但我還是有興趣的書籍,經打折後是60餘令吉。拿起了信用卡一刷,我看似瀟灑地成了這幾本書的擁有者。

我又想起若是在10年前,60令吉對我來說是一筆大數目,而且需要儲蓄一段時期的零用錢,那時我要買一本書可能要等上好幾個月,或許要等待那篇文章發表後賺取的稿費才來買。

然而現在,這數額的價雖然說不會太大,有時在購物商場吃東西時,也不經意用上了60令吉。它的值,對我來說已有另一番的感悟了,我是否慶幸自己的購買力提升了?我只有繼續工作,才能滿足我的物質慾望,讓自己消費著。

所以,我只能不斷地提醒自己,將這些買來的書要徹徹底底、用心地讀完,這樣才是物有所值。這才對得起所消費的金錢。



書局曾經是我的天堂,茨廠街一帶對我而言,就是一個人間天堂。然而,我對茨廠街卻越來越陌生了,如今只有在購物廣場流連,主要是遷就去健身院運動,而且購物廣場裡必設書局,在舒服的環境來看書購物,總比塞著車到鬧市的茨廠街去購物來得愜意。

茨廠街現在只屬于外國人的國度,不論是洋人或是外勞,幾乎是淪陷了。走在茨廠街,看到那些外勞拿著小冊子熱情地招徠路人去做腳底按摩,這是以前不會出現的局面。

我在懷疑到底還有多少個本地人愿意到這地區去逛街?

昨天我拎著大眾書局的塑膠袋,特地路經以前的栢屏戲院,再走到去敦陳禎碌街與大家購物中心前的十字路口,沿路看著這些街道的變化,看著那肯德基家鄉雞遷至一間狹窄的店面,還有當年是新華書店改裝後的屈臣氏、栢屏戲院變成一間網咖…

我已算不出我離開茨廠街一帶多少年了。茨廠街街區,已全然變貌,也讓我青少年時期的活動軌跡,逐一抺去。唯一能記念的,只有在腦袋裡的記憶。

連大書局已關閉了,我也不知道。直至那天與同事談起時我才恍然醒覺。如今大眾書局也走入了歷史。

在暮色四合中,我折返回茨廠街,以取回車子踏上歸途。我想,還得要在下一次,好好地踏入大家購物中心與星馬廣場等一帶來逛逛,再比較現今與往昔的不同。

這一帶的街區,只有懷舊的價值而已了。

1 把回音:

chloe 提到...

倪匡封筆了嗎?從前也喜歡他的小說,後期挖了很多坑,左等右等,不見他來填...
話說明天還打算早起到茨廠街去逛書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