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大選做新聞,只感到一股悶氣。悶是蒸籠裡的氣,但只能一個霎眼,企求過眼雲煙。
上司問我:你有沒有做過大選新聞?我卡在喉間,又有些猶豫地說:「有」。但是2004年時並不是真正地做大選的選區新聞,我是跑動在選舉委員會的特派員。
我只是出席過一兩場競選拉票期間的政治演講,聽得我呵欠連連。都是無的放矢,都是言之無物的叫囂與譙訐,別談什麼素養,別談什麼魅力,候選人都在台上放狗屁。
所以事隔四年,大選又來了,彷彿惡夢又重現。上司又問我:你好像對政治不太熟悉?
我不能不承認,我對政治是絕緣體吧!或許,我還沒有見到真正的政治。辦公室政治算不算政治?但是這種政治寫不成新聞,只能成為口舌與是非。
我沒有辦法去記得各地方各選區哪些二三線的阿貓阿狗,張三李四都有自己的彪炳的政績與選票記錄,用不著我去背誦吧?他們都有經過選票的洗禮,但我記不了他們的多數票是什麼?這些陌生的地方名字連地圖也找不著,為什麼突然會出現在我的生活裡,而我要去想像著到底它是怎樣存在著呢?
然後,為什麼我要像小學生那樣,挑選區,上顏色──「黑區」、「白區」、「灰區 」我只能挑這三種顏色為222個國會選區、505個州議會選區上色?
政治就是這種猜今天哪會候選人會死翹翹,明天哪個又會咸角翻生?今天哪個區在爭得頭破血流?明天哪個選區又作秀和好如初?我怎樣能記得每個人扮演的角色?
所以如果上司還是要我招供我不認識政治,我也只能坦承說我不懂得這樣的政治。我不會寫政治評論,總不能只會用那一句:「政治是一切可能的藝術」,難道寫政治評論與分析就得用這種虛無又蒼白的話語來敘述?
我寧愿去看一場選舉的制度與政策問題,甚或是一些花絮般的新聞,反正這些人輸與贏,在5年內都可能會消失。難道他們會為我們服務一輩子嗎?反正你也知道誰會是最後的勝利者,贏家是民主嗎?
所以,誰會出位作候選人,誰會敗者為寇,到最後我們又看到人云亦云的揣測,還有賭風狂吹。
還是我們對戰爭的壓抑感太深了,我們將一場大選化為戰爭來看,一切都以戰術字眼來比喻、形容,去將這種無形的渴望化成文字,將一場大選暴力化──選戰、兵臨、天兵、娘子軍、沙場老將、戰鼓、短兵相接、出征、祭旗、四面楚歌、兵敗如山倒、烽火連天、硝煙瀰漫等。
文字用得不過癮,還要天馬行空地用合成圖畫面呈現出來。
我改著這些新聞稿時,覺得自己有些詞窮了。我找不到更五花八門的字眼來描述戰情,最可怕的是,這些都是要靠自己想像去捏造的場景與況味。
這就是大選的政治新聞報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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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年前與新年時採訪記錄簿天天幾乎是交白卷。新聞淡季時,搔破頭腦也想不到有什麼更好的新聞點子。逐一約訪大人物、YB們或是拿督們,全都推三推四說「忙」。所以,有一種望天打卦的無奈感。
然而大選來了,報館的傳真機開始應接不暇,候選人行程、媒體採訪通知書泉湧而進,還有一大堆的中文報聯合專訪,其實就是一場又一場的造勢記者會。記者就是被主導的傳聲筒嗎?
既然大選是玩俾面游戲,就大家互相「俾面」。去了一場又一場的所謂的專訪,都是人有我有的非獨家新聞。你問他不答,你不問的他又答,答案不真誠,態度又曖昧,到最後還要指示記者,要在什麼時候下版,什麼時候見報。
而記者竟然都答應了。這種莫名其妙的共識,就是本地傳媒團結就是力量的展示嗎?這是笑話,因為我們竟要聽從這些政客的廢話。
所以在若干時候,翻開每份中文報章時都是同一個新聞人物見報,都是說著同樣的一套話,只是新聞標題與版面有不同。
這就是大選嗎?我們要的就是這種嘉年華式的氣氛嗎?
聽著同事報備上來的新聞重點時,聽到第一句,就知道接下來的第二句至最後一句會說些什麼東西。受訪者A是什麼材料,也不是大選時就會見真章,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只吃豬油肉骨茶也拋動不了書包,到最後難為記者要逐字逐句為他們厘清訪問的思路,到最後也要我們動筆美化、修飾與包裝這些淡如白開水的新聞字眼。
我要找反對黨的新聞與材料。還有上網搜四年前的大選宣言,遍尋不獲,我撥電找救兵時,救兵說:我也在找著他們的大選宣言在哪裡?有的話不妨通知我。
我啼笑皆非,即連最新的一期的大選宣言也找不到。是否是我快三拍要找網上版本,還是某某在野黨後知後覺,沒有將內容登上網?我懷疑大選到底是否真的發生電子交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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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翻開報章都看看到氾藍的畫面,觸目驚心。這是大選。這是全國大選。在野黨的新聞不能置放太前,照片人物要有平衡點,遣詞用字要保持中立,還要種種無形的腳鐐,我們只能感覺這裡是否有地雷,去意識哪裡有大便。
不懂我的心情還能挨到多久,來撐住一口元氣,去搞這種大選與政治新聞。
如果這就是真正的政治,我想起李敖說過的那句話:「最令我遺憾的是,我離狗屎太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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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野党的有见报固打,执政的货色不是举剑性的就是botol行的,也真难为你们记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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