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英語只是歷史的回眸

日本長崎,當時夜涼如水。我投宿在那間紀律嚴謹的民宿,凌晨12時就會捻燈,不準再交談。

但那間房擠了五湖四海的遊客:我、一個在日本工作的中國人,還有一個荷蘭人,短暫的萍聚,卻乍遠還近的短促交流。那中國人英語不靈光,卻非常地好問,他對荷蘭卻大有興趣,我就充當了他倆的翻譯員。

那位中國人叫我傳個問題,迄今仍讓我印象深刻。他說,從貿易、文化歷史上,荷蘭怎樣看待中國這個國家?

這其實是一道相當廣泛卻精深的外交問題,聽畢後,只覺得那該是官方新聞發佈的問題,卻怪異地出現在夜深的一間民宿房間內。我用英語翻譯後,那位荷蘭遊客先是一愣,但也作了簡答。

在這場在黑暗中低聲交流的非正式「外交場合」上,我成了一個局外人,沒有人問起馬來西亞。

但後來一直在想,如果是馬來西亞人,在海外旅行時是否會反思如此知識性的問題?雖然這是行萬里路後的一則瑣聞,然而迄今仍是迴盪在腦海中。

前幾天外交與外國關係學院執行主席丹斯里哈斯米點出一個現象:不論是外交部或是其他政府部門,到海外開會都是阮囊羞澀,英語差勁是主因,以致與海外官員交手時馬上見絀,無法有效地傳達攸關政府的政策。

哈斯米揭露大馬的英文水平江河日下,是不言而喻的怪象,也是大馬教育政策的晨鍾暮鼓。

外交官與公務員代表一個國家,到底政府機構如何遴選這些官員是一個疑問,但每年政府花多少公帑派送多少公務員到海外培訓?

至于如何對外發言,其實是一種公關技巧,但別忘了前陣子公共服務員再警告公務員,勿胡亂對外發言而打擊國譽,這種捂嘴動作,其實就是閹割了官員的對外公關能力培訓。

如今全球說英語的人口,非英語母語人士已多過老牌英語國家了,而歷史上未出現過似英語如此廣泛使用的現象。但大馬新一代的英文能力到底差到什麼地步?

來自大馬,卻蜚聲國際的學者法立諾就提起,他在看過三份來自一間曾經雄霸亞洲的馬來西亞大學的教授,所呈交的報告,但第一句就有4個語文錯誤與拼音失誤,他馬上就投籃了。

英文水平低落外,另一個原因是大馬人的通識教育太貧薄,我們只有專才而沒有通才,重專業而輕通識,語文能力只是更為暴露出一個人素養大缺口。在外交場合上,是要求通權達變的交際手腕,若沒有學問、視野與器宇,加上貧瘠的語文能力,當然容易露餡。

如果從一個教育的品質來看,語文能力只是認知能力(cognitive abilities)的其中一環,當然還有批判思維、科學素養、數學能力,其他素養則包括文學底蘊等。

然而,別說一般的外交官,你有看過馬來西亞的高官領袖在海外發言時,是否腹有詩書,隨手拈來就字字珠璣見詞鋒?

大馬高官海外出訪只是宣讀已預先寫好,如同消毒水消毒過的華麗外交演講稿,然後在報章上就留下一張張握手照,成為歷史的笑臉

馬來西亞仍糾纏在英語是殖民時代的語言,馬來文至尊無上的盲區內,而「顧影自憐」的最佳「典範」就是國中生的歷史科目綱要,海外歷史只佔30%,而且還是以回教文明為主的外國歷史。到底我們要怎樣培育學生宏遠的世界觀與國際觀?

英語教數理科反反覆覆,突然想起那個典故:「老僧悟道何處?臨別秋波那一轉」,但大馬人對英語教育的悟道,還未到臨別秋波。過去馬來西亞人靈光的英語、豐富的學養,對照現在新一代人顢頇的英語能力,只剩餘一絲闌珊的華麗,成為歷史的回眸。


(「東方群英會」,東方日報,2010年5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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