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筆

有很多人看過我的中文字體,他們都評說,我的字體太潦草了,也有人會讚揚說那是很好看的字體。那其實美與不美,是主觀性很重的事情。而美與醜是一線之差,所以我覺得只要一個人的字體,只要能讀得明白,看得舒服,不是那種東歪西倒或潦草的,就是一手好字。

事實上,我的書法也不錯,至少在中學時期都有得過獎,只是參加全國書法比賽時是屢戰屢敗的。我知道我還未到專家的地步。

以前是糊里糊塗地跑去寫書法,沒有章法,也沒有刻意地去拜師學藝。我知道我執毛筆的手法是錯誤的,然而還是可以寫出規規矩矩的書法來,我想這可能與我是左撇子有關,筆鋒取勢是誤打誤撞的。

中學時期我還是學校的藝苑書法學會的主席。然而我是這學會的末代主席,因為當我卸任時,該學會就被華文學會併納了起來。當時我還教了一班初中學生每週學書法。

不過,我只擅于楷書。隸書、草書,甚至行書等我都不行。隸書的筆法過于圓潤,我無法運轉,草書更是需要大起大落,亂中有序,那是更高層次的筆法,我領略不到。

我不知道當時為何我會無師自通寫楷書。今天,我駕著車回家時,突然間想起很久沒有寫書法,但我連毛筆都不知放在哪兒去了。



用一筆一劃地寫書法,寫得好看,除了是要有一些些天份以外,其實要懂得如何計算。落書之前的想像力與描摹能力是非常重要的。

怎樣計算?就是在空間、留白、距離上作一些計算,才能有一個平穩的結構。而漢字是圖形文字,下筆前需要設想整個字樣的形象,如何拿捏恰如其分的留白,要想像到一個字顯現出來的格局。

這只是一個字。如果是一行字如對聯、春聯的,更需兼顧到字與字之間的距離、整體的結構感覺,講求全體的呼應、吻合、對稱。對聯的第一個字或第二個字是最關鍵,皆因那是一子錯,全盤皆落索的「押注」,如何沒有好好地掌握到對聯的字首呈現,接下來的字就需要作調整來達到一致的風格了。

每年寫揮春時,總得要把紅紙摺疊成兩行14個字,才能下筆寫字,依著摺疊線紋來作框架,限制著自己不會寫到逾越範疇。到現在,我還是無法掌握到真正的空間預留,而像一個學生般需依據這些隱形的框架。

寫楷書是一種體會,要顧及其形態,也要參悟著其寫法。下筆時的運力與筆鋒的轉折。僅是寫一個永字八個筆劃,已是一大學問。

揮毫落筆時含蓄有力,先勢猛漸收、又或是提按、頓挫、轉折、徐緩、順逆,都是動態的變衍,但力道的輕重、筆勢的速度,卻產生線條尖鈍、方圓、肥瘦、柔剛、乾溼的變化,影響到字體的美感,以及感覺。所以,書法除了是一種意念表達,及練氣的運動,但也是物理性的計算與動作,然則字完成後,卻是藝術的成果。

我覺得觀摩楷書,可以感悟到一個筆勢曲折多姿的力度運轉,下筆時的韻致與節奏。楷書可以有那種方正剛直、遒勁有力的視覺沖擊感,一板一眼,但筆劃分明,是那種干脆與俐落,明快而潔淨的。

而我喜歡楷書,我也希望我能像一幅楷書體般給人一種清朗感覺。



一副墨寶,並非是描寫點畫般如此簡單,那是功力的深度、線條的律動以外,還是一種經過高度機智算計後的科學化結晶。

然而在大馬,能寫一手書法,到底有什麼出路?做專業的書法家嗎?沒有聽聞。我想連大學中文系裡也沒有書法這一堂課,書法成為應考科目的附庸,或是中文科目的點綴品。

在中學畢業後,我就極少寫書法了,只是一年一度揮筆寫春聯。不是「福」、就是「春」,或是「富貴」等的字眼,以前所認知的字帖與字形,統統都給忘光了。寫書法,只成為一種消遣,似是一種故作風雅的嗜好,或是給人視為是才藝。

到現在我看到有人寫起中文字時,我才知道並不是每個人寫字會寫出那份用功出來。連硬筆字都寫得像塗鴉、隨筆那樣,你可以知道他寫起書法來,會是如何地亂七八糟。

現在我想起來,寫書法時的技術、心情與領悟,是一種對人、處事的態度,或者可運用在工作之上。在未開始做一件事前,就像拿起毛筆對著一張白紙時,應預設應有的空間、留位,摹擬整個格局的大小與輕重。

竅門是于那一份對分寸的拿捏。

執筆起來時,就是一種不折不扣的執行力。運力需重的時候,需要加筆力,該輕放時就燕子點水,急緩輕重的筆力,則視情況而空間而定,若是一筆差錯,馬上就得轉筆鋒來修補,就像做一番Damage control。

總之,辦一件事情,未執行之前就得有預設景象。當然之前要做許多準備功夫,需要多思、多想、多做,還對抱著一種審戒、專注的心態去應對。

這與用毛筆寫好一個字是沒有差別的。裡頭是包含了一種自律的管理,一種自我的要求。

我不知道這是否是書法帶給我的一種修為,或是一種人生觀。以怎樣的力道辦事,以怎樣的速度完事、以怎樣的距離來保持平穩。



然而,涉足職場多年後,我見識到許多一塌糊塗的人,又或是辦事淺嘗輒止,又或是不注重細節的人,還有其他數之不盡的性格缺陷的人,我會納罕著怎麼一個人會如此顯眼的缺點,卻無法自知?

但有時候當我看到他們的字體時,就覺得字與性格是有關連的,當然這是另一篇章的故事。

還有一些還未真正了解我的人、一些不得不接觸的無知之輩時,或許以為我是輕重不分,沒有擔當,又或是以他們自己的價值觀與行事要求加諸在我身上時,我真的無法告訴他們:我懂得怎樣在我應有的方格塊裡拿捏下筆,我知道如何提煉與觀摩。

說到底,書法是能發抒個人性情為最高原則,而涵養、陶冶性情,那也是一種修練。

只是今天面對一件令我火光,卻超出我控制範圍的事情,我在回家的途中飆著車高速行駛,越想就越壓緊油車超飆。

心浮氣躁之間,驀然間懷念起當年練字時的那種情懷,懷念著的,是失去的一顆靜心、一份沉著。

我想,我現在已無法揮毫,寫出一手好字了。

政治超載找不到出路

首先是過半江山的選票,接著是三個屬意副部長人選,再後來是一個巫統元老退黨(現在又要回巢了)、接著是素有內閣良心的部長請辭,現在是一個成員黨離去,到底在短短半年內,國陣這艘船突然間失去了多少的重心?

這些只是政治方面的得失。然而還有更多的失去,卻是隱然的消失,例如民心、信心與愿景。

安華的916變天已成為濕水炮仗響不起了,然而變天陰影猶存,只是卡在技術問題,主要是憲法方面。

大馬在近20年來的政治生態,是處于「政治超載」的情況,以致立國之本的聯邦憲法即使存在,也成為政治化的人為解讀文本,又或是過于熟悉憲法,就操之為掌控工具。

而一個民選政府、一國的行政首長是否能一夕推翻,還需以憲法為依據,以國家元首的首肯,更要通過國會程序才能過關。

然而獨立近半世紀,大馬不曾發生過任何彈劾首長的程序,可見強人政治與一黨獨大已到了壟斷、隻手遮天的局面。

根據憲法專家賽沙林教授的介紹,只有在國會會議一致通過對首相的不信任動議,首相才需下台辭職。不過現在國會仍未復會,這也是為何國會反對黨領袖安華週四吁請必須最遲在下週二前緊急復會。

沙巴進步黨發起提出不信任首相的動議的頭響炮後,卻不了了之。如今該黨也退出國陣了,首相又有斟酌權來展延國會復會的日期。因此,這項所謂的「彈劾」,並不是那麼容易進行,更何況即使是不信任動議沖破困境提了出來,是否會得到下議院的通過?

即然國會「逼宮」之計可能陷入死胡同,那麼12月份的巫統代表大會就更顯得關鍵。

隨著昨日納吉「公開又委婉」地表示,「交由黨代表決定是否會提名他競選黨主席」,他也沒有公開拒絕「提名」的美意,那全國巫統區部是否會提名納吉競選巫統主席?納吉是否會遵照阿都拉定下的交棒時間表,提早接位?

但說來說去,人民是通過國會代議與發聲,但行政權過大又凌駕于國會;我們可以通過選票來選政府,然而要等下一個5年大選時才來另作選擇。

大馬也無法發起似台灣「天下為公」般的大遊行來示威,否則又面對水炮車的招呼。如今大家寄望年杪的巫統代表大會,間接為大馬人發表聲音來「肯定」首相人選;但巫統是代表馬來社會,還是大馬全體民間社會?

當一個國家的治理,卻牽扯到政商利益集團的掛鉤,就充滿政治算計,人民利益放在第幾位?現在誰當財長是否重要?阿都拉接管國防部長是好又是壞?那只是個人的權謀算計了。

民聯與國陣的對決與抗衡,是大馬政局的巨大投影,而外圍經濟環境如此地不明朗,社會治安也面對崩壞、惡化的危機,人民每日閱報翻閱到戲劇化的時事時,是另一種精神凌遲吧!

只是,我們不知道人民的信心,何時才會跌到最低的臨界點。


此為《東方雄起》專欄不經刪改的原文

是黨權,不是黨籍

雖然現在有些過時,但還是有朋友問我,為什麼貴報用寄居論的肇禍者阿末依斯邁的懲罰是寫「黨權」,而其他中文報都是用「黨籍」,而之前貴報用的又是「黨職」。

這問題其實早在上週就應該解答了。現在作答似乎有些過時,不過大馬的政局生態可在一週就翻天覆地了,接下來的日子可能大家都不會討論阿末的懲處了。然而阿末真正被對付的是「黨籍」還是「黨權」,仍然可以討論的。

我們在開會時討論該用「黨籍」,還是「黨職」。如果說「凍結黨籍」,就等于說阿末暫時不是黨員,至少在3年內不是黨員。然而上週巫統作裁定時,巫統總秘書東姑安南有說明阿末還是黨員。

那麼,使用黨籍就很不通了,在邏輯上是相互抵觸的。即然還是黨員,怎麼說失去了黨籍呢?而黨籍還是帶著依附、隸屬關係的。而若是說凍結黨籍,推衍而成說他不能享有黨員的權利,那這樣的指涉過于籠統、牽強了。

事實上,巫統是使用黨章第20(9)條文懲戒阿末,其中「Digantung hak-hak」是關鍵字眼,該條文完全沒有提及黨籍(Keahlian),阿末真正失去的是黨裡頭所享有的權利。

而做為一名巫統黨員,除了有權利以外,根據第6條文,黨員還得肩負黨員的責任(tanggungjawab),但第20(9)條文並沒有說明被處分者,可以忘卻黨員的責任。

因此,黨員的權利被剝去,不意味著他不必盡黨員責任,因為他還是黨員。

本來本報是使用「凍結黨職」,然而阿末是馬上被撤除巫統升旗山區部的黨職,而且在3年內不準擔任任何黨職,因此使用「凍結黨職」這詞,看起來卻過于含義狹隘,而且無法概述到實況。

後來,我上網查了是否可使用「黨權」,特別是中港台的政黨是否有這樣的用法。中國共產黨的處分等級最嚴重是可以開除黨籍,即是驅逐出黨外。但沒有黨權這回事。後來再谷歌一下,發現台灣國民黨是有「凍結黨權」這回事。

黨權,對于大馬來說是比較陌生的吧!我們通用的只是「黨籍」而已,黨權似乎是第一次聽聞。然而在阿末的案件中,他確是被撤除所有黨員的權利,因此使用「黨權」這字眼是最直接、簡潔的陳述了。

我有查看其他英文報章如何形容阿末所面對的處分,都是使用「suspended」來帶過,「凍結」看起來與聽起來相當嚴重,然而再仔細地看,原來失去的只是黨權,那種情況就等于你在圖書館裡不能借書,但你還可以在圖書館裡看書與活動。

所以搞清楚「黨權」與「黨籍」,會更讓人明白到底巫統對阿末開刀到什麼程度。用凍結黨籍確是十分誤導了。

寫給白色的烏云

以後我們還能相信什麼?

我覺得,經過迷你茅草行動後,我們似乎都失去了對「以後」的想像。對工作的信念,對專業的執著,對生活的信仰,或是對體制的尊崇,完全是瓦解至崩散離析。

昨晚聽見 [Press Ctrl-A]星洲日報的記者陳雲清被套上抵觸內安法令被扣捕後,除了愣了,就是慌了。因為沒有料想到會如此荒謬,沒有預料到如此地齷齪不堪,我們也是記者啊,聽到這樣的消息,作為同行的我們會推想到自己的命運──有朝一日你也會那樣中招地。那種心靈沖擊是如此地龐巨,我第一個感覺就是:我們的國家政府真的完了,完了,像站在高樓邊沿快要自殺的人在呢喃──我們完了,我們就站在墜落的邊緣而已。

之後陸續收到許多短訊與來電,到晚上11時郭素沁被捉走的消息傳出來後,心情依然是墜落到谷底。然而政治人物與內安法令扯上邊,不是頭一遭發生,但是作為記者的遭到內安法令的惡法這隻大手的覆蓋下,我第一次如此逼近地感到震撼。

平時常收到一些要求廢除內安法令聯盟的電郵文告,由于類似的文告太多了,我只是讀了一遍,就丟掉了,根本不會想到會處理成新聞。每次我的心裡就想,「哎,就是醬的啦…」你放棄了斗爭的信念,你屈服在威權之下只是囁嚅著。

然而昨天的事件卻讓我知道,內安法令是多麼地可怖。幾時會輪到你?幾時會輪到你會得到這樣的橫禍?那麼地莫名其妙,那麼地不可理喻。

21年前的茅草行動也沒有扣捕記者啊!怎麼出手這樣地狠?

晚上時還是睡不著,擔心著一連串的逮捕行動會陸續發生。我們站在新聞崗位上就開始吊頸了。今早回到報館前,就依著流傳的手機短訊穿上黑T恤來哀悼媒體自由告終的一刻。



今日下午時吃午餐買茶喝,那位沖茶安娣說:「今早醒來讀報紙嚇了我一跳,為什麼會去捉記者?為什麼不捉那個說錯話的人?」

她氣沖沖地,又疑惑地沖著茶。我感受到那種情緒,這種怒氣的情緒在每個人的心裡熊熊地燒著。

一個沖茶安娣都有這樣的反應。這種憤慨是人之常理的。然後我想起在離開報館去吃午餐前讀到的各重要人物、各領袖的文告與新聞時,他們堆砌了許許多多雅氣的字眼、舞文弄墨了一番也不過是譴責、抨擊、炮轟等,也不過是講著同樣的話:為什麼不捉那個說錯話的人?

為什麼?

那又如何?我們選出來的民選代議士、我們口中呼喚著的「尊貴的」達官顯要,他們能做什麼?他們最後能爭取到什麼?他們只是競相地說:「在我們的爭取下,我們XXX」來邀功,來表達出自己悲天憫人、自己如此厥功甚偉地作了拯救大俠。

然而在這樣不合理的對待下,你們當官當權地,為何在威權壓制下只是啞吠?吠了一棵樹,又吠了一座森林,然而都是聽不到的怒吼。為何身在體制中,沒有去糾正惡法,沒有在國會下議院裡以國會手段來為民打抱不平?為什麼要在別人蒙受痛苦時就找劇場作秀?

吃完午餐,回到報館時,查收電郵信箱時就發覺整個信箱的文告已如浪潮一樣地蓋了進來,凡是有名字的阿貓阿狗,凡是充其量有個政治身份的,紛紛發出了譴責的聲音。你要有多悲情地有多悲情、要多憤慨地有多憤慨…

我開了一封又一封,讀了一遍又一遍,眼睛發麻,心裡也麻木了,像是灌水了一樣。一份報紙能盛裝多少則這樣千篇一律的新聞文告?一張紙又能抵擋多少的憤慨怒濤?

接著,我們接到了上司一輪又一輪的「指示」。基本上,都是教我們重新認識責任這一回事。

與責任相伴相隨的,就是後果。你不依著單向道跑,你就會墜入山崖,你逆道而行,就是自尋死路,你不屏著氣息來望前路,下一刻就踩到地雷被炸死。好像我們是舉步維艱,好像每個腳步都是污印。

你能怎樣做?就是小心把關了。你能有多小心?就是取巧與拿捏。怎樣拿捏到分寸得宜?就看功力與技巧了。怎樣有功力與經驗?就看專業了。你能有多專業?那就是專業地聽命了、認命了──將一切所認識的操守、將一切認為是絕對的東西扭曲掉,將黑白、方圓、長短都顛倒起來。

你失去的是真理。

我們成功地被馴化成沒有力量的一堆單元細胞,我們成功被折損成一個行屍走肉的從業員。這樣就印證了白色恐怖下的統懾。我們被征服了。

你能抗議嗎?人家說「你不顧全大局」。你能反問嗎?人家會說「你不夠世故,經驗不足」。你能不順從嗎?人家說「你天真爛漫」。你不可以用另一個角度去思考嗎?人家會說「你見識面不廣,你只是井底之蛙」。你可以不寫真相嗎?人家說「對,我就是要你說謊!」

我們有太多家長式的管教──我教你怎樣做就怎樣做。我們有太多的心理設限──你不聽你就死得難看

自由、信念、民主、法治、邏輯。我們都剝奪了。



後來內政部長有記者會。我知道這位達官硬拗瞎掰的本事,因此讓採訪的同事以對答錄將他那種蠻纏胡扯的說話技巧呈獻出來。如果要學習怎樣高超的說話技巧,讀這些政客的說話就是最好的習本。

每句話你都可以有一萬個反問號,然而讀起來時只覺得被人愚化。

偏偏,這些新聞就是要刊登出來的。

我記得7月時我去國會採訪,那時是很久很久沒有出來採訪後,重回採訪線的那種感覺很怪異,因為太陌生了。當時就是警方聲稱有大遊行而全城封鎖導致大塞車,眾記者一起追著賽哈密來訪問。

我聽著他在辯解時,整個人覺得很火燒般地,我詫異于一個人可以將話頭說得如此耍賴,但你無從抗拒地要記錄,要用心去聽。當時我就別過耳朵,只擠出錄音機去錄下,連筆都要扔下。

到底我們要忍受多久這樣的政客呢?



916變天與否,日期已不是重點。我想整個國陣政府崩塌下來的政黨機制,已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第一大華基政黨與巫統還要爭黨職斗得死去活來,人民不要你的話,黨代表們還爭什麼?

只是看著國陣目前所說的一切,都是給予民聯的政治紅利。你說916變天嘛,就讓軟禁國陣後座議員到台灣,民聯有籍口說議員綁樁到台灣而無法達成目標的;你要鎮壓異議聲音嘛,就讓民眾求變求生的呼聲更大了。

308大選時告訴我們,棄投國陣是一項正確的抉擇。現在人人的心裡不是在想跳槽奪權是否合理、合道義,而是只要找到逃出國陣的出路,都是全盤照收了。

祝福我們能及早找到出路。

為何只是凍結黨權?

還記得敦馬哈迪退出巫統后仍砲聲隆隆轟巫統時,他遭一名昔日下屬諷刺道:「敦馬已不是黨員,他憑什么批評巫統?」

不是黨員的話,就失去批評資格嗎?未必。

大馬憲法賦予言論自由的權利,當然還有權在合法理的範疇下發言。不過以巫統領袖這般邏輯來推理的話,那麼寄居論風波的肇禍者阿末依斯邁,雖然被撤黨職、喪失黨選競選資格,不能出席巫統常年代表大會3年,但最終他還是巫統黨員,與巫統同在。

阿末也不是聲稱他可以擔任巫統區部顧問嗎?

阿末在大鬧一番后獲得的處分,竟然只是凍結黨權3年,未免叫人感到過輕,這只是行政手段上取巧、折衷的懲戒,還留下餘地給阿末。

然而在象征意義上,巫統並沒有與阿末劃清界線、阿末的精神仍「寄居」在巫統。當年被控貪污的前聯邦直轄區部長依薩,被控後就遭凍結黨籍6年,其意義就在于依薩暫不代表巫統,巫統也沒必要為依薩承擔責任。

黨籍是一個政治身分,當然也是黨員代表政黨,兩者之間存有統一、歸屬的意涵,更含著一份共同承擔責任的意義。

一個黨員或黨要領袖的政見,能顯露出其黨性與黨意志,也是一個測量的標準。如今阿末已聲言會全國走透透,他還是以巫統一份子、繼續黨的路線來發言,那麼阿末與巫統存在的無形的紐帶,依然讓外界芒刺在背。

儘管首相阿都拉已言明國陣全面否決阿末的寄居論,但阿都拉在公開場合上隻字未提阿末抵觸黨紀政紀,只是講述阿末的言論引起的後果、其他受傷害的成員黨的反應,那么巫統是否認為阿末有錯?阿末是否有真正地被「判決」?

即使國陣矢言全面否決阿末的言論,那為什麼阿末沒被諭令抽回言論,甚至道歉等?而現在各造要求阿末道歉,但他連抽回言論的動機都沒有,就別談什麼道歉、代道歉了。而我覺得道歉若淪為一種政治辭令的話,也沒有實質意義。

如果阿末還是巫統黨員,代表著巫統的政見,那黨籍在身,巫統是否還能對他起著約束力?

但從阿都拉坦言,阿末在受勸後仍一意孤行來看,這約束力已作廢了。但如此逾級行事、影響巫統黨形象仍「相安無事」,看來阿末以戰士形象發出寄居論,已幽微迂迴地引發了巫統若干人士的共鳴;巫統最高領導未敢開除阿末,恐怕也會引發起黨內反彈。

阿末已鐵定不會道歉了,但不足以為奇。2006年首相女婿凱里發出種族輸贏論後,也堅持不道歉,或許阿末是以這位新權貴作表率。

既然阿都拉都說否決阿末的言論,我也呼籲同業們以抵制行動否決阿末的採訪節目,因為搞不好被怪報導錯誤就會被「槍斃」。

頂尖大學是否是人才拔尖?

理科大學扳倒百年歷史的馬大,成為「頂尖大學」,並要矢言成為大馬版本的常春籐大學,還要在5年內躋身到全球100佳大學。如今的輿論是:為什麼馬大落選?我們搞不清,上週四賽果公佈前,馬大大學校長拉菲雅更玩味地說,連她也不知道這項大學的遴選準則。

當然,馬大落選而理大獲選,是相對性的爭論,而不是絕對性的對與錯。但以實質的問題來看,成為頂尖大學在字面上卻享有不少的「優待」,至少可以掌握自主權,在財務、大學管理及學生錄取方面,同時還可以出高薪聘請外籍教授。

矛盾的是,雖然學生錄取可享有自主權,但頂尖大學另一個箝制條件是學生的錄取必須反映出國家的人口比例與績效。這與自主權不是相互抵觸嗎?誰都知道大馬人口是巫裔佔了逾60%。

那要按照比例收生,還是要以績效掛帥?

一間大學成為頂尖大學不是什麼值得慶賀的事情,這只是自家人自選的「安慰獎」。如果只是吹捧一間大學放大來聊以自慰,與推助大馬高等學府的困境沒甚助益。

我們目前有近20家的國立大專,還有數以百間的私立大學,當中不少是與國外大學合作的雙聯課程。各大專除了面對最佳師資的競爭以外,還要搶奪最佳的學生來就讀。

國立大專面對私立大專的收生競爭,因為成績不錯,家境不會太差的學生紛紛湧向私立大專深造。而國立大專收生時,則面對大學收生單位(UPU)這隻無形大手操盤來錄取學生。別忘了每年大馬政府還將一大票的精英中學生、政考成績的優秀生送到國外深造,傑出學生所剩無幾。

我想問,日後全科A的學生會不會安置在理大就讀來催谷良好學術成績?

沒有良好的種籽是無法開花結果。在面對先天性的限制下,我國的大專更面對教學品質監控的崩落、大學生失業、大學研發活動無法與企業工業接軌的問題。更重要的是其他息息相關的遠因是,大馬的從小學到大學的教育制度並非全人教育,無法培育出完善的認知能力(溝通技巧、解決問題、辨析力等)。

順帶一提,今年7月份的出口貿易表現連續129個月達到貿易順差。主要的出口貢獻是來自電子電器、棕油、石油。細究下只有電子出口業多年來對經濟獻力不少,棕油與石油都是天然品。

然而,我國的電子電器業,都是技術含量低、研發機能不足的代工製造業,而不是大馬真正的人力資本實力的寫照,我們甚至比不上台灣可以自行研發生產電腦。

2002年時我們高談打造「知識經濟體」,2008年時我們又挑出了一所頂尖大學,似乎所有政策都是長遠的美好宏愿,最後落得泛泛之談的短期口號而已。

學英文的二三事

小學時最怕上的是哪一堂課?對我來說,就是英文課。

當時的華校生,是在小學三年級時才接觸英文。我還記得英文課本的第一章等是以幾個cube的組合,來教我們唸「一、二、三」。那時已是九歲了。我們才第一次去唸One two three,或是說一些問候語。

但是小學時超愛看卡通片,當然是聽不明白那些卡通人物的對白,只是看著那些色彩斑斕的畫面時,其實不懂得英文就等于看卡通畫面而已。

我記得大約四年級時我看到電視新聞,電視新聞說到六年級的UPSR(小六檢定考試)有新的格式推出來應考,包括英文科有新的考試方式,我當時擔心得不得了,我心暗念「糟糕了,我的英文這麼差,我怎樣去考試?」

當時我已經擔心考試了,也奠下了讀書,是為考試而讀的扭由觀念。在小學六年級時,我的英文水平還是一般水準之下,平時不讀英文書本,沒聽週遭的人說英文,只是靠一週裡兩三堂的英文課,其實怎樣能進步呢?

有時讀到幾段英文時,已頭大如斗,怎麼辦,我消化不了,我覺得我是被英文消化了。作課文理解的作業時,當然可以查字典來明白一些陌生詞匯的含義,然而在考試時就無法用得上場了。

後來六年級的UPSR逼得我們急了,當時執教我們那一班的英文老師Mr See出了一招,他要我們背讀所有英語動詞的past tense, present tense與Past participle tense。他會在上課時唸出一個英語動詞,然後就點人頭,被點名者要說出什麼tense,不懂得答案的同學要站起來,第二次機會仍答不出,就站椅子;第三次機會的話,就站桌子。

後來一部份的同學都因為不會作答,都站了起來。我是其中一位。我當時恐慌得不得了,只覺得非常地丟臉,當大部份同學都是安然坐下來,而你是鶴立雞群時,其實是一種恥辱,因為這種懲罰是要別人知道,你是特別地差勁,你是被排外的學生。

我是在又羞又怕的情況下,一直站著,也擔心給老師點名作答。我的自信心在當下是完全一點一滴地被消耗掉。

到最後怎樣收場?我記得我只是站著,沒有屆臨到罰站椅子的地步,就下課了。

我現在還記得那位英文老師的外貌,是一個魁梧的大漢,然而當時他一句華語也不會說,他只是用英語對我們說話。然而在我心目中,他就像外星人一樣,因為我們完全沒有辦法溝通。

後來小六檢定考試出爐了,我的英語拿到了一個A。我不知道我怎樣可以考A的,因為我覺得自己的基礎完全是架空的。

直至現在,我對這些動詞的語狀變化仍然摸不清楚,更遑論要我逐一準確地背讀出來。




中學時升到了國中就讀。唸著預備班時,全部課文都改成了馬來文。當時我的成績一落千丈。英文仍是馬馬虎虎的,以華文與英文比較,我的英文水平簡直是微不足道的。

上英文課時不知道老師在說些什麼,作英文作業時是如臨大敵,作答英文考試時我才去找那些語法書去硬背,囫圇吞棗。

即使是觀賞著當時火紅的《Beverly Hills 90210》或《The X-Files》時,都是靠馬來文的字幕過關明白劇情。

我也有去補習,英文課是其中一堂課。但是卻是非常地痛苦。因為一篇文章,有90%的內容是無法理解的,晦澀的字眼接踵而來,即使查了字典旁注含義,也覺得不知所謂。到最後,作答時就以猜謎般地胡亂作答。

英文課讓我挫敗感很深,也讓我自責得不得了。

有一次老師給我作英語詞匯造句,作業終于作完,我隨手將練習簿放在桌上時,父親無意間翻閱到,他還大讚我做得不錯。

事實上,那是我從字典上抄回來的句子。

那次是父親唯一一次去檢閱我的功課作業,然而我得到的讚美,不是我應得的肯定與認同。直至他病故,我依然沒有將這件小事告訴他,我那次是作弊抄句子的。

除了補習,我還試過其他「藥方」來修補英文。人家說,就多看英文報吧!我試過讀英文報,但看不明白,就丟了。有人說,就讀一些英語故事書,我在書局翻了第一頁,就放回書架了。有人說,將晦澀的英文詞匯記錄下來,得空拿出來翻閱,但是做到一半時,我就忘了那本記事本放在何處了。又有人說,就買一些圖文字典(pictionary) 吧,我只對那些精緻的畫功著迷,那些英文字,只是一堆符號。

所以只是亂投藥地惡補英文。在中三時,我竟然為了趕上同學的英文,跑去Kasturi補習中心去補習英文考試1119,因為我就是打算要去應考這項考試。

然則當我進到那補習班時,每次那位英文老師派發練習題給我們練習,整份習題猶如天書般,我藉靠著字典去解密碼,將注解寫滿了整張習題。而在上課時,我也完全無法聽得明白整個課程到底是在說著些什麼。

後來上了幾堂課後,我就打退堂鼓了。由26個的拉丁字母組成的英文,成為我的死穴。不過,在中三的PMR考試中,我的英文又奇跡式的過關,還拿到了一個A。

只是這是一個假象。我的英文拿A,到現在我仍然覺得是名不符其實的。

到中四有一次在考英文試時,我看不明白其中一個環節的作答指示,那是一個客觀格式的試題,只要挑出正確的答案。到底要怎樣作答呢?若用錯方式我是否會被扣分?我去詢問守考場的一位巫裔老師。

她當時還說,「Circle the correct answer--- maksudnya, bulatkan。」她過後還露出那種空姐式的笑容給我看,那種笑容是生硬,又是帶著睥睨意味的不屑。

我不明白的字眼,就是Circle。

後來,有一次上英文課時我對許多字眼還是不明白。我最記得有兩個字我是前所未聞的,bread與 broom。我跑去問我的同學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她們說,「哎喲,那是麵包、掃帚啦!」

當時我們的班主任是一位透透徹徹的「香蕉人」,是一位看來起嬌滴滴的家庭主婦。然而也是純英語教育背景,她說起英語笑話時,只有一位英文好同學聽得明白而笑得嘻嘻哈哈。當時我應該就神遊太虛,只是陪笑的份兒。

我們當時被逼要唸一本福爾摩斯的偵探小說,美其名是培養我們的文學修養,但每週要捧讀是一項苦差。我們那一班所謂的精英班還要全班一起參加什麼英語詩歌朗誦比賽,我就像鸚鵡一樣,只是學著那種矯飾的英語腔十分肉麻,而那些詩歌內容我壓根兒也記不起。

在中四年終派發成績單時,我那位班主任逐一喚上名字,她當時看到我的高級數字出現紅字,她就問我為什麼?她說我的其他科目成績不錯,怎麼數學如此低?

我支支吾吾地,像個啞吧一樣說不出來,因為我想對她說,「我是粗心作答,而犯錯了。」但我就是無法用一句完整的英文說完出來,而我就是抓不到「粗心」這字眼怎樣用英語說出來,我就是一直說「Because I... I...I...」

後來我被逼用華語道出「粗心」,她「哦」了一聲,再說,「Careless」。原來她聽得明白華文的。

到現在,我對Careless這字的記憶,就是這樣承載著這糗事。我似乎是在16歲時,才知道粗心是英文怎麼說。

在中五畢業後,我為了上大學的事宜煩惱不已。當時的升學輔導老師也是一名英文背景的數理科老師,我跑去詢問她的意見,我是否應接納博大寄來給我的學額,去升讀文憑文課。

但是,我們整段對白都是用馬來文來對談的。她是一名馬來文與英文都很流利的「香蕉人」,只是那種怪異感,到現在仍然縈迴著記憶,我有些遺憾著,我現在沒有機會用英語與這位老師說話。





直至在大學時,我才覺得那才是對我搞好英語有些幫助的環境,儘管博大還是「國家意識」十分濃重的校園,舉目只見友族同胞。在那時,我的英語理解能力大大地提升,只是在會話與口述方面仍然不靈光。

在當時,我才第一次見識到全馬大部份的華校生,原來都與我一樣,有著同樣的困境,不少華校生的同學功課不錯,偏偏英文就是不流利,構成表達障礙,也成為較為內向的通病。

當時班上幾百名同學,幾十個華裔學生都是成群一起,當中就分成了華文圈與英文圈的學生。英文圈的華裔學生是少數群體,若是他們不懂得華文或任何中文方言,他們完全是格格不入的。

我面對著這些同學時,就是用上粵語或華語,但那些純英文的華裔學生,只能用支離破碎的英文來對談,完全無法深交。到最後,這批英文圈的同學,反過來學會說華語,在快大學畢業時,他們已能用一般的中文交談了,只是我們的英文會話仍然原地踏步。

大學上課時,課文全是馬來文譯本的課文,教授為了要符合大學的馬來文教學守則,將那些課文全都翻成四不像的馬來文,一個好的教授不代表他就是一個好的翻譯者,那時我讀著馬來文的課文時,覺得離奇得不得了,因為我竟然無法明白。

到後來我從附錄中找到英文的課本,才啃得下課文內容。我像發覺了新天地般地找到原來許多英文課文,對理解更有幫助。

譬如當時我們有上到初級數學(內容竟然是中四與中五的高數內容),重新學習到什麼是Pembezaan、Penjamilan。我在圖書館找到英文的數學課本,才知道Pembezaan=Differentiation、Penjamilan= Summarization,對于整個概念的操作模式,才有更貼切的了解。我到現在還不明白什麼是Jamil的原意是什麼,為什麼要叫做Penjamilan。

當時我們也有上到「商業法律」、「社會學與人文學」、「電腦與互聯網」、「營養學」等的科目。這些學科的理論性很強,用馬來文來詳解的話,是到喉不到肺,表達不到該有的味道。

第一,馬來文字眼範圍不廣,加了幾個imbuhan以外,詞義的表達不精準,名詞化就加上「P」或「K」開頭的詞綴,動詞化就點上「M」的詞綴。

第二,也因如此造成馬來文外借詞太多,反映出馬來文無法承載更多的技術含量的弱點,表達不到更深、更廣的意涵。這也導致馬來文需要長篇大論來表達,而英文則能更省字。

在大三時我在撰寫畢業論文,就翻讀了不少外國的畢業論文,當時我是寫的題目是單親家庭的孩子,與母親與同儕朋友的關係如何影響其學術表現。不少英語撰述的論文可謂寫得五花八門,字眼選擇眼花繚亂,比如說學校成績時,可用上attainment, academic achievement /peformance來配詞,但用馬來文寫時,我只想到Pencapaian akademik這字,變化不大,表達蒼白。

然而當時我對英文書寫沒信心,選擇以馬來文書寫畢業論文,導致這種翻譯卡位的情況頻頻發生。

有一次,其中一堂課需要做一個class presentation,那是有關于社會變化的課程,我們當時是以多元種族的組合來作團隊作業,寫成了作文後,還需站出來在班上用英文陳述,我們當時怕得不得了,因為要以英文來與教授對談,還得當眾表達論點、高談闊論。我的英文不行,一些馬來同學更是怯了起來。

後來,我們推了一位英文教育出身的華裔女生來作presentation,才勉強過關。

然而在大學時,是情勢所逼,導致我深深地感悟到英文的威力。英文辭彙量的龐大、運用的靈活性,讓它成為做學問時功能性十分高的語言工具,應用起來時可以澎湃,也可以靈巧。

當時我不再是那種硬啃般地囫圇吞棗去消化,只是以一個使用者的心態去接觸,漸漸地吸納到更多不同的字眼辭彙後,加強了理解能力。不必像考究語言學般、或是以考試般的心態地去讀英語內容,反而成了一種解放的自在。

可是,在大學時所接觸到的英文都是正式、規範的英文文體,我是在出來當記者時,才發覺我的英文,原來還是不及格…

(下回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