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得消我的笑話就拿去」~林敬益



驚聞敦林敬益醫生病逝,唏噓莫名。我找回2005年12月杪專訪林敬益醫生的專訪稿,算來恰好是8年了。當時他還當著能源、水務及通訊部長,也有談及通訊業最新的政策發展。

在整場專訪中我們笑語連篇,後來執筆起來時更覺得痛快淋漓,當中他刁蠻詼諧的快人快語,最教人難以忙懷。當然,遇到閱歷如此豐富、感受性如此強烈、表達能力生動,還有浮生豪情的受訪人物,是採訪生涯難得幾何。

我在當年的採訪手記寫:「我相信我們還有更多故事可聽。我期待著下一次的專訪」,但逝者已逝,已沒有下一次,只有重溫回味吧。



報導:陳富雄
原文刊於《東方日報》,一號人物專訪
2006年1月1日
 
怎樣形容民政黨全國主席拿督斯里林敬益醫生才最貼切?除了慣有的「傻仔醫生」,都無法將林敬益刻劃得很永恆,因為他就是屬于混合體的領袖,此刻可以是一個紳士貴族,一轉眼卻可以草根味重地化為平民。

他是一位醫生,33歲時鋒芒初露,拔地而起入閣成為部長,17個月後被革職和逐出馬華家門。

之後林敬益加入民政黨,看似疑無路的政途讓他在1980年當選黨主席,從州行政議員再官拜中央部長。

從無心插柳參政,到面臨5次的龍頭寶座受挑戰,險著連連和大起大落,不減林敬益那股非常乾脆俐落的俠氣,他接受《東方日報》的專訪時,帶著參透迷偈的淡泊心態,道出當年如何奮袂狂歌的豪情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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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敬益66歲了,還保留著一把自成路數的「名嘴」,他可以出口成章,也可以在出口成「髒」,「但是我知道我自己說些什麼,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我沒有說錯話。」

然而他總會有使壞的地方,在特定時機刁蠻詼諧地說幾句笑話,但話中有邏輯的玄機,語鋒中就傳達出他的語意。

「我是從內閣學習這種『技能』,我會說很多笑話,可是會在裡頭『耍菜刀』,你不必鬧意見時拍桌子,但就用太極的身段,帶出一些輕鬆的氣氛來表達。閣員之後會領悟我真正要說些什麼。」


在內閣逾20年,他自稱已鍛鍊出一套「林敬益的藝術」。當然,他在前線站崗時是無畏懼的。

「你有幾『大』(權力或實力)?我不怕,我不是靠你來『過水』(資援),來維持我的聲望。」


可是有時林敬益時而會感到高處不勝寒,「你可以高高在上,但你一定要親自下場,但有時人在高處,是非常孤單的。」

忠言逆耳時,或是政治貫徹時困難重重,他會回到老本行,抱著醫生的決絕與果斷心態。「如果讓病人先痛苦,而能夠治療他們,我會這樣做,要割(腫瘤)就割,不然醫不好。」

事實上,醫生本來是他的正職。1965年他從北愛爾蘭修完醫學士,回國1年後在怡保自開診所,病人都來自朱寶附近的華人新村,進而了解到病人面對的是不只是病,還有社會與家庭問題。

這時林敬益開始培養出人文關懷,也是政治興趣的啟蒙洗禮,但他正式踏上政途也與現今國際巨星拿督楊紫瓊之父楊建德有淵源。原來兩人是表兄弟關係,楊建德當時是馬華霹靂州政要,盛意拳拳邀他加入馬華。

林敬益在1969年全國大選前夕加入馬華並初試啼聲參選,但他失利了,他以「輸到褲子也脫了」來形容慘敗情況。

「但沒有關係,過了那時候,我與一班朋友就在怡保就一起研究未來的政治發展。」當時華人新村發展成為首要的議程,也是「興漢社」成立的搖籃。

林敬益說,當時他們吁求政府發出地契給新村村民,見報後「驚動」了中央政府。他憶述,1971年12月中的一個早上,馬華前總會長已故敦陳修信突然召見他時就說,「我要你做部長。」

「我就一直說不要,陳修信堅持要馬上帶我去見首相敦拉薩。」可是當時林敬益只是一幅夏威夷襯衫,連得體的外套沒有,他更拉大隊試圖說服敦陳修信「不要讓他當部長」。

「我說你都不相信,早上他叫我做部長,下午我說不要做部長,到最後陳修信怒了,叫我們『滾出去』。」

這是林敬益的一個人生轉折點,他說自小他從未志要當政治領袖,他只是被推舉的「代言人」。不過他在1972年12月23日受委為上議員,1973年元旦正式出任首相署特別任務部長,主掌華人新村事務。

自此他的政治哲學就此萌芽了,「我的哲學是出來服務,沒有機會,還可以服務。我做過部長,也失去部長,做不做部長不重要。」

「事實上部長是一個負擔,而不是獎酬。」


但之後他開始領悟:從政也必須需要耐心,以漸進逐步地實行,特別在政府行政管制裡,有許多事情需要時間去改善。

「雖然我看起來是一個不耐煩的人,同時會鬧情緒發飆,不過耐心處事一直都嵌入我的政治哲學。」

其實,這也是民政黨的原則口號:「職位不重要,貢獻最重要」。

林敬益表示,他終其一生都是汲汲營營地學習,「有機會服務,就應該卯足全力,不論是新村村長或是什麼部門的部長,你一定要成為專家,即使從頭學習到頭昏腦脹。」

林敬益在2004年從原產部長,移師至受委為能源、水務及通訊部長,是另一個嶄新的學習領域,但已剝削其他活動。「部門任務太重了,我被逼放棄了打高爾夫球。」



林敬益的政治悟道是另闢蹊徑,竟落在一方麻將檯上,但他強調,「我不是賭徒!」

他的從政理念是不能容許投機者、機會主義者,而政治不像在牌局裡不只加碼押注而已,他是在臥薪嚐膽時從打麻將中學習。

林敬益說,他在1973年至1975年丟官期間常打麻將,可是他從中學習到政治手腕的進退與收放,還有戰略性的佈局、部署和權衡盤算,否則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在打牌時,這完全能將我的思維磨練得更加尖銳,你要紅中,我寧可不吃糊也不要給你(紅中),否則大家一起死。」


但是當時的失意還未落定塵埃,麻將檯的「洗禮」後,他保持著一慣行止間的雍容,進退間的大度。

林敬益1973年加入民政黨後,勤快跑動全國聯絡基層,在3年後就乘勢而出受委為全國署理主席,而梁祺祥就是總秘書。

可是林敬益並沒有強求職位,即使是爭出線來競選。1974年,他雖是民政霹靂州聯委會主席,但被旁落全國大選,他不認為是遺恨。

1978年他已當上全國第二把交椅,但無緣出戰反對黨的兵家重地──惹廊選區,後來臨時奉調出征,豈料以122多數票成功搶灘,是1969年敗北後首嚐成功滋味,之後成為霹靂行政議員。

林敬益在1980年問鼎全國主席時,與前任主席敦林蒼佑屬意人選梁棋祥交鋒後過關。可是1982年時他仍然選擇不競選國會選區,而由曾永森代為出征新設的木威選區。

林敬益開了先例成為大馬首個不當部長的政黨主席,「因為我知道林蒼佑一直都希望梁棋祥當主席和當部長,而基層投選我來領導民政黨,而不是拿部長職位。」

談到5次黨主席之爭時,他強調自己並不是「打敗」對手,而是黨員的抉擇。他說,1984年的黨選時對單硬碰馬華跳槽過來的曾永森時,是「最頭痛」的一場黨選,儘管他最後以55票險勝。

當時林敬益只是一個州行政議員,以人脈網絡來佔取勝。「我可以在政壇生存這樣久,就是因為我的態度和理念正確,我不搞派系,更不能輕易許諾他人。許諾不是玩的。」

「因為你給了1個職位取悅了1個人,有10個人不滿,你決定2個職位,有20個人不歡心,你是樹敵多過交朋友。」


他在1986年全國大選爭取多一個部長配額不果後,而取代梁祺祥「回朝」當部長,主要是當年大馬政治生態已翻天覆地。

「當時巫統的馬哈迪、東姑拉沙里和慕沙希淡鬧分歧,東馬情勢也不穩定,而馬華更因梁維袢和陳群川之爭而互斗了4年,政府也要收回合作社……」

他說,他知道在這樣的局勢下是躲避不了,而選擇上來做國會議員,「我知道基層和局勢需要我上來,我因此才做部長。」

要在適時出牌,這也是一種政治牌局的玄機,林敬益在變化的年代掌握了時機,然而永憶江湖歸白髮,欲迴天地入扁舟;在倒數2007年,林敬益就會放下黨主席職了。



「如果給我選擇,我希望兒子(林時彬)不要從政。他需要多磨練,不吃苦瓜不知苦味,吃完了之後才知道哪一條苦瓜是甜的。」

這是林敬益對兒子林時彬的勸言。他說,他自己曾經年輕過,也曾被跘倒,可是他從中學習重新站起來。

他說,兒子在政治上還是非常純真(naive),「除非他一直學習,否則人家會吃掉他。」

可是,他不認為自己領導民政黨25年,給兒子留下的「鞋子」(處境、成就)太大。林時彬是在1996年加入民政黨,2005年黨選時獲選為署理團長。

林敬益續談到兒子時說,「從政者需要理想,但是不能完全靠理想,因為往往都有政治限制的。」

不過,回顧統領民政黨25年以來,他說,有人形容他為梁山108條好漢的宋江,召集各路江湖好漢,一切以團隊精神為優先。

「我們雖向國陣『遲來報到』,同時國會選區、州選區和縣議會等的官位配額僧多粥少,但還是能保持黨的內聚力,避免黨員鬧紛亂。」

他說,他在1973年加入民政黨時挾持著在馬華遺留下來的聲望,積極在全國為民政黨招兵買馬,將1970年分裂後而退守檳城為基地的民政黨,再擴充到全國性的政黨組織。

「如今黨在各國各區都擁有各種硬體設備了…我們希望吸引年輕人加入民政黨,主張非種族性的鬥爭,來展開馬來西亞民族議程。」

林敬益的勢起是以基層為立足點,然而還是時勢造英雄,當時敦拉薩委任他出任部長時對他說,「你在吉隆坡沒有什麼任務,你的任務是去各州的華人新村,而這都是在州政府的轄區內。」

彼時越南局勢衍生骨牌效應的隱憂,赤化危機讓華人新村有必要與政府有聯繫。當時林敬益還有些踟躕,「我當時只有30多歲,卻要跑動全國與各州務大臣談判。」

但是敦拉薩給他定心丸,並直言他是代表首相「出巡」,所以他就接任部長,成為敦拉薩的內閣成員之一。

之後林敬益與4位首相共事,見證大馬時代的改變。他說,我國是受到眷顧,因為順應時勢變易,總有合適的首相出頭君臨天下,一切沒有預先策劃。

「每一位首相都是適合處身在當時的國家需要,如果沒有東姑,我們可能不會獨立,沒有敦拉薩,我們無法穩定鄉村的發展,我們都達到一個平衡。」

「每位首相都有特色。當然,馬哈迪在60年代就不適合(當首相)了。」

他簡述,東姑阿都拉曼有能力與帶動各民族攜手爭取獨立,然而沒著墨發展國家方案,之後才發生513事件。

「敦拉薩過後在1970年接任首相,他以社會主義為主軸來設立各政府機構來發展國家,同時集中鄉村農業的發展,製造更多就業機會來提高村民收入等穩定局勢。」

他說,1976年接棒的敦胡申翁是一個非常有自律及秉直的領袖,同時也不喜歡貪污,打造了一個以道德為主的政局機制,「他屬于一個政治家,也屬于一個公務員。」

至于馬哈迪上台後,他說,馬哈迪以各種先進方案如吸引外資、工業化,轉型鄉村經濟至工業化經濟,在1990年代也推動資訊通訊科技發展,在2000年則推動生物科技,也是順應時勢來推動各種議程。

林敬益說,現任首相拿督斯里阿都拉是善用他的品德特點融入施政風格中,他對貪腐不妥協、倡行現代化回教、整頓政府傳遞系統等,這都順應當今趨勢的需要。



林敬益快人快語


問:您認為您個人的說話風格是怎樣的?
林:我上至下都可以溝通。從街邊賣鹹蛋的到美國總統布什,我都可以很愚蠢地說話,或是很有智慧地談吐。

我就是那樣自然,如果你吃得消我的「笑話」,你就拿去,不能就不能了。

問:談一談1984年曾永森挑戰您爭奪民政黨主席,那是您「最頭痛」的一次。
答:你(曾永森)沒有家,我給你一個家,還給你一個廚房(木威國會選區),最後84年你要爭主席,黨員是有眼睛看的。

問:您是一個醫生,為什麼還要抽煙?
答:我抽了47年了,還在讀醫時就開始抽了。有人叫我不要抽,我就說:我要死,你就讓我死吧。

問:您的政治理念是什麼?
答:你一定要了解課題的背景,才能發表意見作人民喉舌,否則,等于是放屁。

問:您33歲時被委當部長時,當時是怎麼想?
答:我是寂寂無名的一個人。當時我什麼也不懂啊。你叫我做我就做了。

我都沒有挑戰過陳修信,但是有人因為『打針』…在他有信心而委任我時,我上來,在他沒有信心時,我就回去。

問:您在受委特別任務部長的17個月內訪問了350間華人新村…
答:那時已製造了一個新的局勢,因為村民都說沒有見過一個部長,也掀開了一個新局面,以後每個馬華部長,如果沒有下鄉訪問,你就不能生存的。

問:您如何度過這重重的黨選挑戰?
答:黨員有眼光囉!但你不要騙人,不要騙支持者,如果是為了黨的利益,人家是可以看得出的──誰有做,誰沒有做,誰是為是黨,誰是為了自己。

如果你是要害黨,或是只為自己的得票,我永遠都不會給機會你。

問:您從政以來有沒有灰心過?
答:沒有,因為我一早就參政,我的哲學是出來服務。有些人做了「YB」,但沒有副部長、部長、首席部長做,他們還是不「爽」(高興)的。

即使是哪一個反對我的但對黨有貢獻,我都可以給職位,眼光的決定是為了黨,而不是為了自己。

問:許久以來您在政壇上,是否有真正的戰友?
答:唔…在1973年被革除部長職時,他就一直在我左右,載著我全國走動,直至我當選民政黨主席,而這個人也一直希望能成為一個YB,他很有政治抱負,但就是不合適,我否定了任何給他的機會,直至他幾年前病逝。

他是我最親密的手足,也給我最大的信心,我最珍惜他幫過我的忙,我沒有後悔(否定他的機會),因為這是我的政治哲學。

他就是我1986年至1990年的首任新聞秘書,林亞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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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敬益人物誌:

姓名:拿督斯里林敬益
出生日期:1939年4月8日
出生地:霹靂打巴
家庭背景:夫人黃詠卷、兒子林時彬、女兒林佩玉醫生、林佩晶

教育背景:
─聖米高中學(1947年至1957年)
─英國伯發斯特皇后大學醫學士(1958年至1964年)


榮譽:
1995年:英國伯發斯特皇后大學榮譽法律博士
2005年:韓國通訊大學榮譽哲學博士

參政經過:
●負笈海外時積極參加大馬留學會,產生政治興趣
●回國後在怡保自開診所,了解社會問題與華人新村困境,開始投入改革運動
●經表兄兼楊紫瓊之父楊建德推薦,加入馬華
●1973年被馬華開除,同年年杪加入民政黨

事業經歷:
1965年至1971年:執業醫生
1972年至1978年:國會上議員
1972年至1973年:特別任務部長
1978年至1986年:霹靂州行政議員
1978年至1986年:霹靂也廊區州議員
1986年8月至2004年3月29日:原產業部長
2004年3月30日至今:能源、水務及通訊部長

黨職:
1976年至1980年:民政黨署理主席
1980年至今:民政黨全國主席

●主掌民政以來面對的5場挑戰,場場皆過關
        對手    多數票
1980年        梁棋祥    55張
1984年        曾永森    56張
1987年        吳清德    247張
1996年        江金財(莊智雅臨時被撤銷資格)857張
2005年        郭洙鎮    355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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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手記
文:陳富雄 

我在專訪前夕準備很多條英語問題,但很多問題不必開口,林敬益已自在地侃侃而談,摻雜著英文、華語和廣東話的答案,讓我們聽得幾乎到「忘我」境界,完全不會打呵欠,還有幾場爆笑。

到最後即使訪談結束了,直至他離開辦公室上車前,我們還在樓梯間聊著家常般,他的秉性率真,就像一個鄰家長輩一般,但事實上他是縱橫四海而長青不老的政治領袖啊!

然而林敬益的至情至性,亦莊亦諧和不矯飾的舉手投足就是其個人魅力。我還記得採訪民政代表大會時,他會捧著飯盒在新聞中心的一隅坐著,與眾記者一起吃飯的情況。當時我是相當訝異地一個領袖竟如此不拘小節。

我們告訴林敬益,此次的專訪並不是為他宣傳,而是讓讀者分享與學習他的從政智慧。的確,居廟堂之高,處江湖之遠,林敬益已過了這境界。

我在執筆時當然有過濾了一些字詞,但已儘量保持林敬益談話的原汁原味,這才是精彩。然而精彩的二小時倏忽而過,如果有時間,我相信我們還有更多故事可聽。我期待著下一次的專訪。

陳玉進:甜夢裡外悟生死



姓名:陳玉進
年齡:70歲
公司:甜夢(Sweet Dream)公司創辦人,另有國際品牌Getha、Sleep to Live床具
社團職位:同善醫院第二副主席、中醫部管理委員會主任
家庭背景:兄弟姐妹12人,兄弟皆從事傢俱業、與太太育有3名兒子、11名孫子


刊於2012年11月1日《東方日報》,「1號人物」專訪

人的一生三分一的時間打發在床上,床是孕育人生的歡場,可也是築夢生活的搖籃,對甜夢公司(Sweat Dream)創辦人陳玉進而言,床是他打下生意王國的奠基。床為他帶來財富與享樂,但他的人生轉彎也從床開始──13年前他患上肺癌,臥病在床。

戰勝癌魔後,他佇立在其名為「歡樂園」的第宅前,領悟出笑看人生的道理,因為人生無常,歡樂常常。

陳玉進在1969年向父親借貸17萬令吉自行創業,一邊做傢具貿易,也與友人合股開設首間泡棉床褥製造廠,就是看準市場真空,抓准先機。

1972年他即創立「甜夢」品牌。那時生產泡棉床墊,只需一層2吋厚的泡棉,包裹一層布即可出售。他當時先赴日本尋找製造廠購置機械,但日本置費太貴而轉去台灣購置,除了生產床褥,也一併製造椅墊與沙發等。

之後陳玉進陸續尋找新穎的床墊材質,如彈簧、乳膠、椰衣等,更是先拔頭籌從海外引進多種精密機械製造床褥,1997年時也引進大馬首架VPF機械,以生產無二氯甲烷的床褥。

他接受《東方日報》專訪時說,他的人生是沖先鋒,「我要人家跟我,不是我跟人家。」

「我從來不打沒把握的仗,不去做不瞭解的東西。一些我不明白的東西,我就不必接觸。如果對我有幫助的,我就會去看,對我有害的,我看都不要看。」

30年老臣子共拼江山

他認為,作為生產商,任何產品都有其益處,但是否有助於業務的利潤才重要。

花要葉扶,人要人幫,更重要是如何用人打江山。陳玉進說,「你一定要一班人與你一起勤力的,那就要培養一班忠臣。」而陳玉進麾下就有一批已服務逾30年的老臣子。

用人是一種學問,他用人時簡化成3種──被動、主動、「指揮家」。「被動的是那種你叫他做什麼就做什麼,如外勞。主動者則是會提反建議,做市場最合適,會隨機應變。」

至於「指揮家」,陳玉進說,「就是『有他說,沒你說』的那種,他們自作主張,有時虧了錢你也不知道。不是我怕他,而是你說不倒他。」

另外他還補充,那些說話小聲,眼神四處射的員工,他也不敢聘用。「因為俗說云『無聲狗咬死人』。」

他說,用人用得對的地方就發揮到極致,「那些『指揮家』,就是做老闆了。」

雖然人不可貌相,但陳玉進相信相由心生,自稱能看懂面相之餘,更說即使一位員工的走路姿勢、身型、小動作等,也盡顯機關。

陳玉進收割其商業王國的財富,其實並非是發白日夢而起。

他說,當年做生意「不作第二想」,只專注床具。「我沒夢想過會發大達,我只是要打好基礎。」

「當時本地市場我都做得滿足了,對前景我沒什麼雄心。我只想到怎樣享受,讓自己日子好過。」

他更相信人在天堂,錢在銀行的諷刺。「其實你不要貪到說怎樣發達等,因為你是帶不走的。第二,你下二代守得穩嗎?人有我有就好了。」


坐牢10天人生轉捩點

陳玉進在1969年513後,成了10天的扣留犯,因為那時他擔任快樂青年會主席,但之後求情獲釋。

他說當時青年會會員眾多,旗下有演奏、歌唱與話劇等文藝活動,也有功夫等武術團體,「當時我很活躍,還想走到各會館招收會員。」

「後來513後我坐牢10天,之後我什麼都不要當了。」

他說這是他人生的第一個難忘風浪。而在70年代初他創業不久,他也幾乎成了父蔭之下的百萬富翁,因那時其父要將超過500萬令吉的廠房與地皮轉讓給兒子。

但事實上,因家庭歷史淵源之故,其父早已將陳玉進過繼予一位姓莊的家庭,陳玉進那時才知。當他得知父親欲轉讓大筆資產給他時,他拒絕了。

「那時我的生意做得還不錯,我不接受,因為我心裡有數,我知道家庭裡可共患難,難共富貴。」

陳玉進憶起當年創業時,因其他兄弟都是從事傢具生意,為了避免有衝突,他決意找一條路來走,在床褥業自尋天地。

如今陳玉進的長子啟龍接手其廠房威豐公司,創新為蜚聲國際的Getha品牌,次子啟和則接掌甜夢,管理得頭頭是道。即連其長孫女、啟龍的長女陳倩儀,剛從英國牛津大學修畢經濟系碩士,已投入家族生意,薪火相傳。


陳玉進(左)兒孫滿堂,如今多了一名得力助手,即剛從英國牛津大學成歸來的陳倩儀(右)。


商場皆利益病中遇貴人

陳玉進60歲退出商場,卻走上病床,抗勝癌症後,他積極投入同善醫院中醫部,助人之樂樂無窮。「現在的我很開心,不是因為我見過鬼。」

多年來錦衣玉食,但病中他悟出「靜水照大千」的道理,看東西格外分明。「那時我覺得今生已足夠了,什麼都有了。人家沒有的,我都有了,人家沒機會的,我都有了。」

他在2000年時被診出患上肺癌第三期,隨後施手術治療,「那時我有簽『Kuasa』(遺囑),已想到身後事。沒有怕。推入手術室時,我笑著對護士小姐說,『我們出來後一起吃東西』。但隔壁的病人未進手術室已哭得嘩啦了。」

手術2年後他病情復發,頭髮掉光,體重也驟減10公斤,更甚的是肺積水而需每週抽水,病情反覆。後來其西醫生介紹另一名中醫生開藥調理,以中西合壁方法才控制病情。

如今的陳玉進,聲若洪鐘,體態矯健,他說,在養病時最重要的是意志力,因為醫藥治療只能協助50%。

「要看得開,命裡有的終須有,命裡沒的就沒有。我那時盡量去想那些讓我快樂的事情,人逢喜事精神爽,人逢憂鬱病痛多。」

他說,其實最傷身的是「谷氣」,更笑稱他若是壓抑情緒,即會暈厥。

投身公益回饋社會

陳玉進投入商場多年,他承認只有在生病時才遇到貴人。「生意遇到貴人是騙你。你要拿錢的,我介紹給你,好的東西不會『益』你。商場上是講利益的。病時醫生介紹醫生,沒遇到貴人,我今天也不會與你談天。」

他過後投入吉隆坡同善醫院中醫部,與所有董事與醫護人員協力展開多項公益活動回饋社會。如今同善逢週二下午為60歲以上的長者中藥義診,今年9月更成立慈善巡迴醫療站,由中國與本地專科中醫師聯手為傷殘人士、貧窮戶等免費施藥。

陳玉進表示,這份助人自助,心靈上的收穫是非凡的,後來他在其文丁私邸外的果園對面,設了慈善巡迪醫療站,每逢星期五,未及早上9時,掛號者已達百人而滿額。


風流財主笑看人生 但不下流

陳玉進自稱敢作敢為,更說自己命帶桃花,承認自己「風流」,但絕不下流,他認為自己是「風流財主」。

儘管如此,他說他已承諾太太,只要一朝他清醒,就不會娶姨太太。「娶妾是傻的、蠢的。老婆不顧了,妾侍來打擾。若有子女時更麻煩,身家又煩了。」

臥病在床太太不離棄

他又說,近女色煩惱多時,不是桃花,而是桃花劫。「我有的是紅顏知己,沒有紅顏禍水。我是風流,沒有下流。下流是騙人、欺人,那就禍水了。」

但也多得陳太太相夫教子,陳玉進說夫婦倆,在明年即結婚50週年,從未吵架。而在他生病時,太太不離不棄在病榻,更讓他動容。

陳玉進說歡樂是自己去追尋的,包括賽馬。「我是養馬出賽,也有自己的馬,但說到底是要小賭怡情,要避免染賭癮,就是要有自制能力。」

陳玉進的家裡掛滿賽馬贏獎的相片,特別是陳太太立於多匹駿馬前,以及夫婦倆立於陳玉進的愛駒「百戰百勝」前,該馬在2002年奪得檳城元首杯,贏獲高達130萬令吉的獎金。

他說,因為其太太喜歡小賭賽馬,所以陪太太逢週六到馬場湊熱鬧。「以前是看到健壯的馬奔馳,讓人興奮快活,但現在是為了賢妻來買馬。」

三年級的學歷闖天下

陳玉進在13歲時,被父親送到大山腳一間與親人合股的樹膠廠學藝製造傢具與床褥。之後他協助父親陳必秀,浸淫在傢具廠,傳道、授業、解惑。22歲起一個人半島走透透,駕起羅裡推銷及寄送床褥「流浪」多州,後來改乘轎車來拉業務、找訂單。

在這4、5年內是最佳的社會磨練,陳玉進學會潮洲、興化、海南、客家等方言來應對客人,特別是60年代同鄉情結仍濃,遇到自家人格外親切,「接觸到各種人,就是見人說人話──但我不會說鬼話。」

「做生意要給客人好印象,嘴巴要甜,若有溝通,印象不錯,價錢過得去,就會贏到人家。但不要騙,騙一次就只是做一次生意。」

他認為做生意與學方言,都是膽大心細,厚臉皮來學,不會有人怪。

事實上,陳玉進小學唸了6年,但只唸到三年級,因另3年是留級,他坦言兒時對書本完全不感興趣,他只是數學考滿分。

如今古稀之年,但憶起童年一件往事,卻讓他真正「醒」過來。那時他為了吃美味的炒粿條,而「義務」替粿條老闆當雜工,只求打烊後可飽食一碟免費炒粿條。

有一次農曆新年時他貪玩,將爆竹放在報紙團內,讓老闆用吹氣管往爐灶生火。

「當時老闆還向我道謝,但當他用力一吹,乒乒澎澎就炸開來,老闆嚇得三魂不見七魄,之後發瘋似地拿鑊鏟來追我。」

他的父親之後將他送入樹膠廠工作3年,形同面壁思過,但也讓他開竅。「就像在籠子裡,我想到我不能再壞蛋,我出來要做一番事業,不然沒有機會了。」




採訪手記: 不爭第一爭唯一


文:陳富雄

採訪時車子駛入陳玉進的「公館」,迎入眼簾的是一大片果園,蔬果豐盛,非洲龍眼、榴槤、紅毛丹等果實纍纍,他本身也研發不少有機肥料,其實也是他養病後的自我覺察,以有機食品來養生。

這就是陳玉進從滾滾紅塵,返樸歸真的田園生活情懷吧!後來訪談時,風趣的他,也坦蕩蕩地說著自己周旋在紅顏知己的「風流」故事時,其身旁的陳太太若無其事聽著,我對此景嘖嘖稱奇。

陳太太則話不多說,但拋出鏗鏘有力的一句話:「我不會與女性爭男人,這攸關女性尊嚴,如果我站在這裡,她們敢不敢站過來?」

陳玉進是我首個訪問時承認風流之人,我在斟酌著如何下筆那麼「精彩」的故事?但陳太太這句話則盡在不言中:在商場上,有時你不爭第一,但一定要追求唯一,情場亦然。


建築師林福發:規範是用來挑戰



Point 92因只佔地0.92英畝而取此名,最引人入勝的是樓中央開闢高達6層的空中樓閣,是林福發的精心力作。



報導:陳富雄、蘇正義


2年前,建築師林福發開始身體力行,騎20分鐘的腳車上班,他接受《東方日報》獨家專訪時說,「我喜歡建築物,但不想放停車場進去」。

建築對他而言不只是建築物,而是以人為本,更應演繹出人文尺度,一座建築物的生成更是人際互動的過程;多年來他更強調要打造極品建築,臻於完美之境之餘,他強調:「規範不只是遵守,而且是要去挑戰、晉升到另一個層次。」

建築是文化建設的熏陶結果,而建築師不只是繪圖人,林福發90年代偕德國籍的建築師妻子回馬創辦zlg建築事務所,但那時已在歐洲兼收並蓄,積淀與多位名家建築師共事的深厚經驗。

他年少時已考到馬航欲受訓成飛機師,但他自小他的遐思常隨著畫筆馳騁,他覺得自己應去當建築師,「我的父親甚至問我:你要去畫圖?那是什麼意思?」

後來,20歲時林福發獲一名巫裔教授推薦,赴英國倫敦建築聯盟學院深造,2年後以最佳學生之名考獲建築榮譽文憑,相等於「最佳優秀生」,在80年代亞洲裔學生獲獎要屬罕見,皆因他擅於在短時間內畫繪測圖,而驚艷全校。

但在建築業,不能只是靠一枝筆揮灑才情。林福發說,在建築項目中,建築師是領航者,不僅要對業主公平,更要進退顧盼著土木工程師、景觀繪測師等,在人際合作快破局時,則要以迂為直,局中求勝。

「鬧起分歧時,『通情達理』最重要。在生活上,我們都是挑『阻力最小之路』,一如澗水是穿石縫而過。」

他也堅信蓋建築物應取「阻力最小之道」,更反問為何寧願建捷運站而犧牲老店屋?「在半山芭一帶有27家舊店鋪因為捷運計劃而可能被拆毀。若在歐洲,你可能會被判監,因為這已屬刑事罪。」

林福發初回馬時,雖欣見大馬建築發展趕得上時尚,但國土方人文品質與素養讓他深感「文化震盪」。「在其他國家,或許我只需5分鐘就說完我的主張,但在大馬,要5年!」

他坦承,他現在寧可找志同道合的業主來合作,即使是小菜一碟的項目。「如果建築師和業主看彼此不順眼,見面就吵架,那合作建摩天大樓有什麼意思?倒不如和志同道合者,喝杯咖啡討論一個簡單的廚房擴建工程。」

「在生活上,我們需要放下負面批評及摧毀人的話,因為這對激發創意並沒有幫助。建築師在處理工程時,最不希望的就是要被人牽住鼻子走。」



金馬崙BOH茶園遊客中心觀景台贏獎無數,林福發同是建築師的妻子蘇姍娜居功不少。

只為完美紅色 

完美不是苛求,卻是追求。與多位享譽國際的建築名師合作,特別是扎哈哈迪,啟發了林福發詮釋對完美的追求。「扎哈教會我:要完美,而不要妥協。如果你做不好,索性丟掉、重來。她是一個不能接受『不』作答案的人。」

他說,迄今他也常發生「一子錯,滿盤皆落索」的情況,有次甚至花了3年才解決,「但如果一樣東西你歷久不斷地去實踐,你就可以畫到你要的線條、形狀與色彩。」

林福發憶述有一次,扎哈讓他與一名來自紐約調色師共事一個月,就為了一項建築項目配出最理想的紅色。「我記得扎哈嘗試混合多種顏色,那時已有過百瓶紅色色料,我們必須挑到對的紅色交給她。」

「當她看不到她要的紅色時,她就不要,叫那調色師重做…那刻我覺得這是最讓人深思的──原來真的有一種完美的紅色,而有人在找著它。」

「但這又有何不可呢?在自己的項目中追求完美的顏色。為何我們不能全都是這樣,對一些東西充滿熱情?完美,或許這不是最好的形容詞。但對事情保持熱情不只是要求完美,而是相信一樣東西,可更臻完美,晉升到另一個層次。」

他相信慢活可出極品,「大英圖書館花了37年收集意見才建得成。但有時人們在一天可建好37間屋子,或是一週內設計37間辦公室。」


何清園時裝批發城的外牆圖形是別具玄機,是林福發的巧思之一。

向國寶及大師取經

林福發當年在建築聯盟學院贏得最佳學生獎時,其課業作全校展覽,嶄露頭角,也帶來一場意外驚喜的電話──他在快回馬前一天夜晚,接到英國國寶級建築師霍朗明的面試招聘電話。

霍朗明迄今的建築作品俯瞰當代、睥睨千秋,但他相中這位來自馬來西亞的華裔小子。無奈林福發機票已定,無法依時面試,「當時他建議了一個面試時間,但那時我仍會在大馬,後來約定面試時間調到一個月後,我再帶了一些在大馬的繪測圖去他辦公室面試,他很高興。」旋即林福發被聘為助理建築師。

林福發有幸與霍朗明共事,甚至曾同享一張繪測檯。他也乘搭過霍朗明的私人專機到法國出差、為他的家裡裝修繪圖等,此等機緣,讓他學習到霍朗明辦事手法、處事與系統化的個性。

「例如辦公室裡的佈局、如何表達意見等,都有他一套。在他的辦公室裡,全都是有條不紊地分工,你不會找不到你要的東西,全都系統化。」

林福發為霍朗明打工第5年,其事務所在法國南部贏得一項建築設計大賽而需派員去坐鎮,但其同事無人願意捨棄現狀跨國當開荒牛,他自動請纓過去,學了法文,更接受歐洲生活文化的熏陶。

經過歐洲的建築思潮洗禮,接觸多位推動建築文化的先驅,90年代他與妻子回國見到吉隆坡雙塔樓趕建中,地盤上50架起重機的景象,讓他意識到國土的建築盛景。

在征詢多人意見,包括建築聯盟學院的時任主席的看法後,他決定回流而在祖國成家立室,也與蘇姍娜共同創辦的zlg建築事務所,如今該辦事處乍看下有圖書館的格局,但非常溫暖,也形同向霍朗明致意。

zlg建築事務所一瞥,一切有條不紊。 

年代人只拜互聯網為師

林福發認為,建築師應通過師徒制來拜師學藝,他更鼓勵對話教學、激發思考,比課室上課更有效。「但現在的年輕人是拜互聯網為師的。」

在大馬、港台多屬於工學院,建築學屬工學院,但在英國,是屬於人文學院和藝術學院;而在167年歷史的建築聯盟學院,是百家爭鳴之地,林福發深受對話學習之益。

「在這學院,思考就是它的品牌。我的導師過去會在凌晨3點把我帶到餐廳去,一頁頁地看我的作品,然後評價。新一代的建築師必須經歷這種討論、對話的模式。」

當時人人訝於他的精緻畫作時鼓勵連連。「我想那時是受到鼓舞,讓我可以畫得很快。你可以批判性,但你不一定要使壞,或是憤怒。」

如今回馬逾20年,他感受到大馬整體體制不對勁,例如大馬社會文明衰落、城市歷史保育工作不足、自斷文脈等。「年輕一代有許多出過國,我們以為他們看過世界,可提高社會整體水準。但有時你會看到一輛路上的黑色賓士丟出一罐可樂瓶子出來。」

「如果你經歷過300年的饑荒,你會更珍惜一棵樹。因為你知道你失去過。德國與日本之前被炸得只剩下灰燼,那時你才會醒起來,你連一棵樹都要保護。」


首都辭舊迎新,但新不如舊

一國之都辭舊迎新,但林福發說,如今吉隆坡的城廂風光新不如舊,在城中城一帶因高樓林立而擁擠逼迫,綠意盡失。

建築師是塑造城市面貌和靈魂的工作者,林福發觀察到,吉隆坡缺少一些人文尺度,反之更應向阿姆斯特丹、柏林等低密度市區生活的城市取經,偏偏大馬傾向於美國、東京等好建高樓的模式。

「但美國及東京的都市生活比大馬的城市素質好。要檢驗或許可量一量人行道的寬度,即可知道一座城市的等級。新加坡的可能有10公尺寬,但大馬若能有1.5公尺寬已不錯。」

他說,布城有12公尺寬的人行道,「但你不能只是開一條條栽了樹木的馬路,就自稱是一座花園城市。」

他認為布城的模式難以為繼,「那裡的辦公樓底層都是大廳,沒有零售店,沒有民眾社交場所,這是設計錯誤。」

「他們應將阿南曼達購物商場『拆』開來,將零售店置入建築物內,布城才能在下班時間後仍能保持活力,否則誰會走在光是辦公樓的寬敞大道上?」

他認為,布城要設林蔭大道難與歐洲國家沾上邊,因為人口條件不足。「法國南部的林蔭大道人口有800萬住戶,在那兒生活、購物,馬尼拉的甚至有1600萬住戶。布城可能連30萬住戶都不到。」


未來建築物更趨「無形」

雖然形隨功能而生,但林福發認為,未來建築物的界線會越來越模糊。「未來的發展將會突破建築本身的規範,餐廳可以變成書店,機場可以變成餐廳,這都將歸你來決定。」

林福發對「類型學」(typology)深感興趣,更好奇如何突破現有的建築範疇。「若你要建築一間學校,不應阻止它能夠成為餐廳,有更多用途。我很喜歡這種實驗性的方式,也讓整個建築更多樣化。」

他認為,空間的美妙就在於能夠按自己的需求及用途,加以裝飾,糊掉其邊際,就好像衣服可改變顏色與裝飾。

他推測,未來的建築將傾向一種中性空間,讓人們按照需求來連接和裝飾,就如如今的日本銀座及東京一樣,內涵豐富、飽涵生機。

「現代人呆在辦事處的時間更長了,在家也辦公,包括上網等,我想在未來20年內,辦公室會變成住家,住家則會變成辦公樓。」


Point 92 空中樓台內部一窺。
來自馬六甲的林福發,自稱有過「浪漫的童年」,因為自小穿梭住家附近的橡膠園來遊樂,「當時的浪漫在於它讓我對大自然有更大的嚮往。」

這份愛親近大自然的舊時回憶,也化為他最新力作Point 92大樓中,他巧妙地將大樓過剩的樓面去掉來削支,挖空闢成種樹的空中樓台,讓樓宇間的樹影婆娑間添一份綠意,樓民也可透窗互相迎睇。



林福發端出年輕時隨興而作的素描圖,雖是天馬行空,但靈感下的每一筆,彷如流光溢彩。


建築背後的底蘊

文:陳富雄

我起初是受到林福發所設計的建築多設「立面」(facade,即幕牆的一種)所吸引,例如何清園時裝批發城的立面圖形,其實是取自盲文,鑲嵌起建築名字。建築物有外牆來美化裝飾,正如人,也是有面具來掩飾自我。

那麼每幢建築物的背後,到底是什麼底蘊的人物在設計?在訪問中,林福發還分享他年輕時一本本的素描、草稿圖,笑說「我也不知道當年畫什麼。」但細看構圖是塑形寫意,下筆遒勁,畫功繁雜精細。他還以「倒寫」方式寫詩,只有舉書燈照,透過背面才讀到是什麼詩。

後來我們再聊到為何他喜愛用建築「立面」時,他說,「我們就是不讓外人看到一座建築物內有多少樓層,哪扇窗屬於那層樓,包裹起來,我們視之為一體。」

其實建築師與建築物也是一體吧。與他一席對談後,彷如真的走進建築立面內,歷經了一趟建築與人文的知性之旅。







林福發與妻子蘇姍娜齊心打造的建築事務所辦公室,溫馨而別樹一幟,回流大馬發展多年,他強調建築是以人為本。




姓名:林福發(Huat Lim)
年齡:52歲
學歷:英國倫敦建築聯盟學院榮譽文憑畢業
專業:zlg建築事務所創辦人
師從:彼得庫克(Peter Cook)、朗赫倫(Ron Herron)等
曾共事大師:英國霍朗明(Norman Foster)爵士、扎哈哈迪(Zaha Hadid)女爵士、拿督楊經文
資歷:曾在英國倫敦大學巴特萊特(Bartlett)建築學院執教、之後投身英國、法國建築界工作12年、回馬後創業
在新馬建築項目:
Point 92、Avenue K、K Residence、金馬崙BOH茶園遊客中心、何清園時裝批發城、布城Challenge Park、新加坡國立圖書館等


陳玉康:要搞華教,黨性先放家裡



2012年9月1日「1號人物」版
報導:陳富雄

1968年彭亨8間獨中即宣告煙消雲散, 陳玉康在彭亨申請復辦獨中,卻長跑這條崎嶇路20年。

為了彭享華裔子弟母語教育傳承,陳玉康求的是止於至善;他大街喊小巷道真相,狂飆卻鏗鏘。對華教他不只是一份熱心,而是燃燒著生命的熱血,因得理不饒人,又被達官貴人視為「洪水猛獸」。

這位馬華元老橫眉冷對馬華,接受《東方日報》專訪時,痛斥馬華有太多「敗家子」。他說:「如果你真的要捍衛華教,黨性放在家,不要帶出來。」

陳玉康堅持搞華教要不打誑語,不平則鳴,但他看到馬華領袖搬出官腔、騙話連篇,他痛徹心扉,「馬華元老就像家長,看到孩子爭權奪利,四分五裂,把老祖宗重要的東西拿去典當,你身為長者會不會罵這些『敗家仔』 ?」

他帶著批判精神留在馬華,儼然是馬華內在野的抗爭力量,「我這把年紀,一定要在裡面監督,像(已故)沈慕羽說:『我不會退,除非你開除我』。」

1986年他開始擔任關丹中菁華小董事長,四處籌款重建校舍,因學生人數暴漲後再爭取增建中菁分校,波折重重,「我做董事長拿著黑包,前街走後街,大街走小巷,12塊的贊助金,我就要去收。」

●政黨用華教課題明修棧道
他強調政府出資興學育才,天經地義,政黨卻趁此邀功,在大選時用華教撥款課題明修棧道,「為什麼出一點錢我就要跪下來去拜?你是不是誤導人?」

當中菁董事長時他曾強調不要「政治校長」,「你拿5000令吉就要一個儀式,學生不能讀書一天,老師要準備大舞台,就是這樣『了不起』。這都是政治化。」

陳玉康強調對政客他只會鼓勵,不會讚美。「我沒有一直『YB(尊貴的)、YB』 ,你『YB』到人不像人,神不像神,怎樣做人的事?」

●副部長見到掉頭跑
但他沒想到自己要來斬妖除魔,反之是以說真話來諫言。1968年他加入馬華,全因「有人在朝好辦事」來服務社會,輾轉間在中菁華小開墾出第二生命,被逼與馬華多位教育部副部長角力。提及此事,他一邊拍案直斥「馬華都是誤導人!」、「馬華是華教發展最大的障礙」。

為了突破重圍,他可謂「無所不用其極」。除了溫和的拉布條請願、追問長官政要、對媒體放話等,甚至激進地在2007年揚言要出征德倫敦州議席選舉,若中選後再辭職製造補選,以求中菁分校建成。

富具戲劇性的背後,是情非得已。陳玉康提起他在90年代,曾摸上教育部要查明中菁校舍撥款,但該位馬華副總會長兼教育部副部長瞥見馬上欲離席。

但陳玉康已擋在門前對質,該副教長推搪:他不管該筆撥款。「我當時說,副部長,我借你這句話,『我也不管』,你這筆錢沒到我的手上,不管你偷也好、搶也好,我大街喊小巷。」

又有一次他為了中菁分校事宜,百般苦求約見另一名馬華副部長不果,反之通過巫統國會議員輾轉預約至某日早上9時。他驅車載了5人清晨從關丹出發,抵步被告知預約展至下午3時,這位副部長只是漠然拿著日記,坐在沙發。「看到他要談不談,我說,『副部長,你做事要認真一點。』他說,『你傷了我的心』。」

陳玉康是快人快語,但不會人云亦云,人家說他常罵人,但他強調,「我罵的那個人很像人,其實他不是人。」

他也收到不少匿名黑函斥他敗事有餘,但沒有知難而退,「我不是小孩子,給你刺激一下就走了。」

●搞華教不能太弱

為何甘當一個外圍的施壓份子?陳玉康說,「國家是法治國家,但政府是霸道政府。霸道政府必須要用一個像我這樣的亂人出來亂。」

「搞華教的,你太弱,人家就會佔你便宜。許多人在位,卻為位子不敢表達意見。我自己出錢又出力,卻不能發表意見,我還是不做。」

由於敢言,鬧分歧時旁人斥他「搞鬼」(作梗),但他要的是獨立性,「馬華要講的,你不像我這樣獨立的。我要講黑就黑,講白就白,沒有第二人敢指責我。」

「我的錢是血汗來的,你能好好地用讓人受惠,我不在乎。如果你是辦酒席大魚大肉,吃不完拿來倒,這種錢我不出。這樣用外面人的錢,我不同意。」

憶起中菁這難以從生命切割的一部份,陳玉康說,「中菁重建時,打樁打多少、剩下多少,我都有記錄,做什麼事我都不敷衍…我的精神是一點一滴花進去。」

百折不撓為中菁,他的大原則是「完善」。「做事我要盡責任做到最完善,這是我做人的原則。做人一定要訂原則,有目標,你必須到那邊。」

他還說,他有兩大遺願,即是目睹中菁分校開課、關丹獨中復辦,他才會死得瞑目。

董總委屈誰人知?


陳玉康說,他在董總受過許多委屈,因為牽涉到敏感的錢財爭議而「被傷害了心」。1997年時他任董總財政,當時董總要籌建董教總教育中心募集約400萬令吉。

當時他想,由於其關丹的公司與當地銀行關係良好,可獲得比吉隆坡16.8%的定期存款利率高1%,在400萬令吉多賺1%利息有利董總,經開會議決後,這筆鉅資募款移來關丹存放。

當時他將該筆款項在兩家銀行辦了18個月的定存,在4個月後即在董總理事間鬧出爭議。有人指他是為了公司透支而鋪路,他心碎得想馬上請辭董總財政職。

「但我為的是公家,後來我說,你今天做我的車來關丹提走這筆錢,馬上坐飛機回,一天內完成。但這筆定存4個月提走,沒賺到一分利息。他們拿回去後,利息一直降,(董總)最少損失40萬到50萬令吉,甚至100萬令吉。」

曾經他隨董總領導造訪沙巴時,當地一名政要宣稱會捐款30萬令吉予董總,當時他認為,既然已有捐款承諾,回西馬後須有確認信函以便日後來催款,但提出此建議時被駁回。

他如今憶述,「如果30萬令吉你個別募捐,你的腳皮都走破。」30萬令吉迄今當然也沒下文了。

成才不足,成人足矣

見證關丹獨中在改制時消失無蹤而萌生的幻滅感,促使1991年杪陳玉康構思「獨中生保送計劃」,即將彭亨州優秀學生寄送到外州獨中升學,

「我是過來人,很多人要讀書沒機會去讀。我發動保送生計劃,就希望他們成人成才。你不成才,也能夠『成人』,像一個人,我就滿足了。」

「我跟老師說,教書讓學生認識字。先育人後教書。假如學生不能成人,你很難教他──你去教動物是很難的。你也不能怪老師,不能盡力地去教,因為教育政治化。」

●沒興趣是一天敷衍一天
對政客陳玉康是發自肺腑的苛責,但對學生他另有一份寬容,深信感化、宣導能引上正途。「當學生最重要的是引起興趣。別說學生,讀書、做工、事業,沒有興趣,是一天敷衍一天。」

他常掛在唇邊的是教書要有五個心。「老師要有誠心、愛心、耐心,學生學得開心,父母送孩子感到放心。」

送孩子到獨中,他強調這是華教的延續,他也深明保送學生離鄉背井求學「不是放牛放羊」,所以他每間學校一年出訪3、4次去探望這些寄宿學生。

在病發前,60多歲的他形同千里走單騎,每次出訪的行程早上從關丹出發驅車南下到居鑾、麻坡、利豐港,之後南上馬六甲寄宿一晚,翌日再赴森州芙蓉,之後到吉隆坡、巴生,之後再北上檳城,形同半島走一圈。

陳玉康說,他80%的時間精力都放在華教,20%是經商,後來其公司更發生職員盜提支票虧空公款事件。但如今提到仍保持緊密聯繫的獨中保送生皆已成才,桃李滿天下,如煙往事中展歡顏。

請願備忘只落得被忘,董總態度消極
今年325華教救亡大會時,陳玉康驚見加影董總的人潮,暗忖是時候因權通變,「20多年我用盡管道申請(獨中)不果,唯一的叫大家集體表達心聲──我們都要獨中。然後他們才發現我們。你再用訴求、備忘錄,只是『被忘』。」

於是他在4月10日電郵,傳真致函董總主席葉新田要求發動爭取關丹復辦獨中請願大集會,迄至4月18日皆沒下文。之後他透過彭亨董聯會經商討後,彭董聯會認為可配合,而彭董聯會主席林錦志致電葉新田確認後,彭董聯會在陳玉康辦公室就召開新聞發佈會宣佈發動520大集會。

但他透露,董總對此大集會態度消極,「老實說,我是幼稚、天真,我以為你(董總)搞了325,經驗豐富,你可以協助推動。但很多時候叫他們做都刁難──只是一張布條要翻譯成馬來文,他還是講這個講那個。」


陳玉康語錄:
~怎樣養生:
「最重要生活有紀律,不能太遲睡,飲食有紀律。我每天清晨5時30分起床,打20分鐘氣功,然後自己做麥片加鮮奶,喝了,然後去海邊走1小時。」

~人際關係:
 「一個人跟我談半小時,我就知道這個人可以多接近,或是距離遠一點,久久見一次。」

~談經商
「貪字的後果就是痛苦。不能夠只有我賺錢,你死。如果你打這樣的算盤,你還沒有死,我先死。」

「華人常說『不用緊』,最終去法庭。你要跟他處理得清清楚楚,就沒有後慮,這叫先兵後禮。」

採訪手記
過河卒與精衛鳥

陳玉康自資出版過一本書題為《憤怒老人陳玉康──華教漫記》,他還設有部落格記錄所有剪報。他說起話來仍中氣十足,我問他:你如此憤怒,是否有影響到健康?他說「沒辦法」,也說他年輕時更憤怒。但我很好奇,他的精神資源從何而來?

為華教奮斗,燃燒的是一把火,其實是氣魄,這篇訪談想要帶出陳玉康頂著一口氣為華教走過的真實故事。但我覺得在連篇精彩的談話間,最讓人感到熾熱,也讓人深思如何實踐的是「完善」二字。

為了華教,即使面對「鱷魚潭」,也只能如同過河卒,拚命前沖。但陳玉康更像「精衛填海」的精衛鳥,帶著夢想家般的身影,我們永遠看不透精衛鳥的胸襟與雄心有多開曠與遠大。



人物誌:
陳玉康
2002年林連玉精神獎得主
彭亨華校董聯會永久名譽主席
●籍貫:福州
●年齡:76歲
●學歷:
─1955年霹靂怡保英華中學,英國劍橋文憑
─1956年師訓班文憑
職業:地大利公司主席,專營棕油及棕籽出入口商及園坵管理
●資歷:
1956年至1958年:登嘉樓雅姆新村華小任校長,任期2年
1958年至1968年:吉蘭丹哥打峇魯中華小學執教
1968年:與友人合資投標承包聯邦土地發展局的開芭種植棕油和樹膠計劃
1970年12月:彭亨發生嚴重水災,陳玉康租用直升機賑災有功,1973年獲頒「太平局紳」

●社團經歷:
1977年:籌組彭亨福州十邑會館,1978年獲註冊證,任主席12年
1981年:出任大馬福州社團聯合會總務
1984年:參與推動籌組彭亨華人社團聯合會

●華教經歷:
1983年:代表關丹中華商會出任關丹光華小學董事長,推動遷校計劃
1986年:擔任關丹中菁華小董事長,發動籌款重建校舍,之後發起增建分校運動
1987年:籌組彭亨華校董事聯合會,1989年獲註冊,之後加入董總
1989年:獲推選為彭亨華校董事聯合會首屆主席
1992年:發動彭亨董聯會「獨中生保送計劃」,保送州內家境清寒華小小六生到外州獨中升學
1992年至2002年:共保送143名華小生至各地獨中升學
1997年至1999年:出任董總財政

●個人經歷:2002年:因健康理由請辭所有社團職位

●推動復辦關丹獨中
1992年3月29日:主導彭亨董聯會常年大會通過復辦關丹獨中
1995年2月26日:成立「四區申辦獨中聯合工委會」,首次正式向政府爭取復辦獨中,但石沉大海
1999年9月24日:借八獨中在關丹招生運動,請願政府復辦獨中,引起迴響
1999年9月30日:時任教育部長納吉稱若接申請,將考慮復辦
2012年4月:致函董總請求發動「520爭取關丹復辦獨中請願大集會」經同意後,彭董聯會主辦,關丹獨中在諸多波折後宣佈成立



姦童案小懲戒 早有先例

前言:我一邊寫這則新聞,一邊思考這幾點,但已成為題外話。

1.與12、13歲的女童談戀愛,這是什麼戀愛?男方是孌童嗎?
2.什麼是判得輕?什麼是判得重?
3.按捺不住的快感幾分鐘,穿上褲子後就是坐牢打鞭,是否值得?
4.總檢察署中其實是有公佈受害者的真實姓名與身份證(甚至是稚嫩得只有報生紙號碼),對受害者不敬。
5.構成強姦罪的成份很嚴謹,要入罪有許多漏洞
6.口交等非自然性交的罪行,治罪會比強姦罪來得輕,但對受害者而言,都是傷害。

最後:父親強姦女兒的案情更恐怖,你從未想像有這麼多禽獸父親──這只是冰山一角帶到法庭而已。







原文刊於:http://ow.ly/dmEkx

報導:陳富雄

(吉隆坡30日訊)「法定強姦」被告只判簽保守行過輕?即使當前司法公義輿論滔天,此等案件並非首宗,而大馬法庭曾判處不少類似判例,即使少年與女童發生性行為,只是小懲沒牢災。

相對地,即使是一對男女兩情相悅而發生性行為,也因女方是年僅14歲,被告甚至可被判坐牢10年及捱鞭。而且案情顯示,不少案件事發時僅有數分鐘,但男方就需為此付代價。

根據大馬總檢察署網站資料刊載的法庭官司記錄,不少抵觸刑事法典第376條文,卻被定罪的案情中,未成年的受害者比比皆是,有者甚至只有13歲。

更駭然的是,不少是父親強姦女兒的性侵犯案,法庭往往會重判對此等被告。

但一宗強姦案發生帶上法庭後,判案結果若治罪後是小懲大戒,或是免罪、無罪到形同如今掀起「刑罰不當」的輿論,法律是否適用得當,皆備受爭議。

隨著保齡球手諾阿菲祖強姦女童,因前途明亮而「免罪」只被判守行簽保掀爭議;坊間認為,只要原告是女童或未成年少女,即是強姦罪。前首相女兒瑪麗娜更反問:1個12歲的女童怎麼會說「不」?

●兩情相悅也會被重判
據觀察,被定罪的強姦案案情顯示,受害者與被告是情侶關係,在發生性關係時是你情我願。但大馬法律已闡明,與16歲以下少女發生性關係,不論女方是否同意,皆已抵觸刑事法典第376條文強姦罪名。

但在這系列的案件記錄中,基於案情各不同,法庭在判案時如何酌量皆沒有記錄,以致無法推斷法官的判案理據是否合理。

●求情悔過即送感化院
但目前至少有3宗案件男被告是獲得「從寬」發落。例如在去年6月15日,亞庇推事庭判處一名強姦14歲的少女的男被告守行3年,由家長簽保5000令吉;如果無法繳保則入獄5年。案情顯示這名女童是通過面子書認識被告,之後受邀到被告家裡過夜,被告遭性侵2次。

另一宗案件則是去年6月29日在瓜登地庭判處,被告祖基菲里依斯邁強姦1名13歲女童時已18歲,他認罪後求情稱:他是初犯、是一名即中二起即輟學的貧戶、自稱不會再重犯。

之後,法庭即判被告送入亨利葛尼感化院至21歲。法庭記錄寫到:對一名少年被告而言,此刑罰已足,感化院可讓他日後成才。

●女童性侵時昏迷,被告無罪
除了法庭判案各異,更需視證據是否確鑿、控方舉證來佐證強姦罪行發生,但也有強姦罪名無法入罪的判例。

例如今年3月12日,雙溪大年法庭判處一名強姦案被告法茲希,強姦1名12歲的女童罪名不成立當庭釋放,原因是無法證明被告有插入陽具。

該案發生在一座油棕園,被告誘逼女童驅摩哆到一座油棕園時,女童嘗試逃跑但被告捉回時,被告一掌摑至她昏迷。女童醒來後發覺自己半裸,而且被告已穿好衣服,直認不諱已性侵她。

案情寫明,由於女童「已失去知覺」而無法入罪,但女童案發後內褲血跡斑斑、面部浮腫。案到最後控方沒有上訴。




旺阿茲莎:我只是一方拼塊





拿督斯里旺阿茲莎
人民公正黨主席

報導:陳富雄、高碧蔚


一般人暱稱為「旺姐」的旺阿茲莎,曾是眼科醫生,也是部長夫人、副首相夫人;一場劫難后卻被譏笑為「囚犯之妻」。如今她說:「你可以稱我是安華的妻子、努魯依莎的媽媽。」

那她不介意活在夫與女的影子下?她答得乾脆:「我不介意。」

那誰是旺阿茲莎?她在住家接受《東方日報》獨家專訪時,憶起她在一次等候她演講的群眾面前時,不禁捫心自問:「噢,我是誰?」

但從政這麼多年,她篤定地說:「我沒有被改變,我還是同一個人。」

旺阿茲莎記得小學有一次放學回家,見到其當吉打與玻璃市衛生檢查員的養父帶來一個黑斑蚊模型,讓她震懾之餘,也叩開她對科學的好奇心。她想:「在水裡產卵、成蛹養在水裡成孑孓、成蚊後馬上飛走,只有雌蚊才吸血,還可以奪人命!」

這是物種的自然生態演變,神秘卻醉人;但旺阿茲莎自己也歷經蛻變。這位在吉打成長的甘榜女孩,自小在以英語媒介為主的教會學校唸完中小學後,再獲獎學金赴愛爾蘭都柏林專攻眼科,習醫一帆風順,更在1973年贏得該學院的婦產科的「麥納登─鐘士金牌獎」,是大馬首名獲獎人,名垂學院的牌匾。

直至這小家碧玉下嫁安華,人生的直線打了彎折,后來歷經1998年9月開始的黑暗歲月、一場烈火莫熄運動後當了政治人物、一黨之魁。

但她強調,「我還是我,與我年輕時沒甚麼兩樣,只是人們怎樣看你。作為政治人物的我並不自然,我必須選擇用詞、要考慮場合,這是一個我必須讓自己進入的角色。」

「我在幕後會比較舒服。人站在幕前太久,會生驕氣,那是人的弱點。」

但迄今旺阿茲莎比喻自己只是拼圖的一方拼塊,「缺了那一塊不完整,但更重要的是整張拼圖,一個好領袖是需要整個支援體系。」

旺阿茲莎因丈夫仕途起伏而走背運,但面對逆流,她持著一種「順」、「和」、「安」的心態。

「你要接受,接受了就沒問題。如果你不屈從,你要反抗,那是另一回事。但我認命了,我的人生會是如此。」

雖說嫁夫隨夫,但想起當年安華突然從政,她說她無從想像,「但我知道安華突然間與敦馬一起現身時,我真的很驚訝。」

1982年安華上陣峇東埔,她攜著2歲的長女努魯依莎寄住婆家,請假2週陪安華助選,只有在晚間能與丈夫相處,「他忙著助選,我當下的心情是『啊,我被忽略了,這將會是我的人生嗎?』」

安華後來平地一聲雷崛起政壇,98年後卻殞落淪為莫須有罪名的階下囚,旺阿茲莎當時一家群龍無首,最小的孩子只有6歲,她的母性發揮出來,但為了家國,到最後她成了「勉為其難的政治人物」。

「我沒有逃避我的責任,我還有6個子女,我做不到什麼,但我願意去學。」

但她有的是一份無人可奪的意志。「我看起來弱不禁風,是,在你可以用體力推倒我,但我的意志、信念、立場是固若盤石的。」

旺阿茲莎從政是璞玉初經雕琢,也不諱言自己的弱點,「我不是受訓的政治人物,我不能侃侃而談,不會向大眾演講,當安華剛開始被捕入獄時,(面對群眾)我覺得很害羞,一個字都吐不出來,我的思緒卡著了,我有許多話想說,但無法好好地說出來。」

1999年,她初試啼聲代夫上陣峇東埔,在一場拜票演講時,她用吉打馬來語的家鄉話上台演講 ,「我彷如回到家裡,選民與我有共鳴,我也覺得OK,我辦得到。」

旺阿茲莎承認那是一段艱苦的學習課程,本是專科醫生,但在政壇是菜鳥,她感恩當時予以指點的長輩,如林吉祥、賽胡先阿里。「我穿起白袍時,那就是我,我是『旺醫生』。你放我在診所,我與病人相處得更開心一些。在其他地方,我只是安華的妻子、努魯依莎的母親。」

然而,行醫與從政,旺阿茲莎回到老本行作了比喻,一語雙關:「至少兩者最重要的就是『Vision』(意譯:視覺或願景),當眼科專科醫生求的是為病人保養視覺。」

而政治也是要願景,旺阿茲莎深知自己欠缺潛能,但至少她自知難得如此的機遇,「當你看見黑漆漆的路邊,人群突然冒出,原來是百哩外趕來聽你演講 。你不認識他們,但他們挺身而出,你看到這國家的希望。」

提起行醫時與病人的接觸,仍是心底最深處的溫馨。「我感覺自己被珍惜,我珍視這些點滴時光。」後來,1993年安華當上副首相時,她被逼提早退休,她哭了兩個星期。


旺阿茲莎年輕時赴愛爾蘭習醫時所攝,由於彼時當地人對穆斯林仍感陌生,她常被當地人誤以為是來自中國的「修女」。
是否嫁錯郎?人生苦短:我不悔

旺阿茲莎不是「無悔」,而是「不悔」。「人生太短,沒時間去追悔,如果我沒嫁給他,你們今天也不會來訪問我,人生就是這樣,接受人生的無常更容易。」

當時已習醫學成回國時已26歲,但雲英未嫁,她笑喻當時「快要過期了」,後來朋友為媒介紹安華,初相見的首個印象是:「怎麼這人那麼瘦?」

交往約一年後,安華提親,旺阿茲莎舉棋不定,「在伊斯蘭教中,如果你做選擇可禱告,讓上帝指引,之前也有人向我提親,每次我禱告眼前都一片漆黑,但安華的提親,我卻得到不同的答案。」

在夢中,旺阿茲莎看見安華競選的海報像,她旋即答應婚事,較後才發現,那就是安華上陣大選的景象。「那是我的夢,我想我做對了選擇,夢境就是答案。」

成親時安華只是一所收留輟學生的機構「校長」,而旺姐卻是畢業名校的專科醫生,身份地位大不同,「那時我是畢業自愛爾蘭的醫生,他只是馬大畢學生──那是你以社會地位角度來看。」

「但如果你從國家、人民斗爭來看,就不一樣了。」旺阿茲莎笑稱,「許多女子情鐘於他,但他卻選擇了我。」

旺阿茲莎對丈夫所面對的肛交、色情短片指控不曾存疑。為什麼?「就是憑證據、實情。當時(首宗肛交案),警察每天搬抬著涉案的床褥,非常愚蠢,他們的目的就是要羞辱我們。」

有時重看舊照片,旺阿茲莎仍然覺得難過,「人生的一些事情發生了,你沒法選擇,那你就去度過。」

「我不後悔,現在大家知道旺阿茲莎,知道她有思想,她的理念,若我嫁了給別人,我的人生不會如此。」


旺阿茲莎(右)在2009年時於兒子依山的婚禮上,與丈夫安華(右5)及其中4名如花似玉的女兒合照,三代同堂,笑得嫣然;安華手中抱著的是長女努魯依莎(不在圖中)的女兒。

不察孩子創傷仍自疚

旺阿茲莎一家,在1998年9月20日安華在住家被硬闖落網而改變,當晚的暴力與槍口,讓6名子女烙下難以磨滅的傷口,直至若干年後,一家齊整團聚重提舊事,才集體「療傷」。

「當孩子們重提這事時我才知道,天啊,我當下竟如此疏忽,我沒顧及他們,我當時還以為他們能承擔這些。」

當晚10時許,安華遭蒙面特警押走,當時就讀中一的兒子依山欲撲向父親,遭警察示槍攔阻;另外次女努哈也遭特警的槍尖頂觸至身體瘀黑。當時第4名孩子在房裡睡覺,旺阿茲莎卻帶著5名孩子離開家門尾隨安華乘坐警車,這女兒被遺忘而滯留在房中。

「當晚我赤腳去見加米爾佐哈里(時任武吉安曼警察總部行政管理總監),他告訴我,他們會善待安華。我很嚴厲地把手指指向他說,『你是穆斯林,我是穆斯林,不論我丈夫是對還是錯,你答應我不能對他做什麼,你們要專業行事』,但那時我不知道,安華已在裡面被打了。」

旺阿茲莎自認是有方向感的人,但當她獲知安華在扣押室中傳來「死訊」時,她幾乎歇斯底里:「不、不可能、我說我不相信!」

烈火莫熄,如今已回首已成煙雲,「我走過這一切。在國會,敵對陣營叫我『囚犯之妻』。那又怎樣?」

「我現在看到4名子女已成家,兩個女兒唸著大專,至少他們的生活如常、沒有被搞砸,過著美好的生活。我覺得我很幸福。」

如今全家除了兒子外,一家人都共居一屋,其客廳以落地玻璃窗圍繞,這位女主人若有幽思地說,因安華在獄中是單人獨囚不見天日,出獄回家後,只求常望藍天白雲。



旺阿茲莎(右)對行醫時光念念不忘,迄今仍說:穿起白袍才是自己。旁為其病人。

早在醫院萌芽醒覺

旺阿茲莎未沾入政治大染缸前,其實也行走在另一個「江湖」,而且政治醒覺早在行醫時萌芽。「我是政治人物之妻,但我也在醫院工作,接觸到更多草根人民與民間氣息。」

她當時都將所見所聞轉告安華。「許多人甚至不知我是部長夫人。這很好。你不會只聽你要聽的東西,人們會說出真相,點評政策等。」

她想起當年她學成回國初期在急救部工作,驚見一名來自園坵印裔女子營養不良,「我那時心想:我的天,我們的國家豐衣足食,怎會有此事?」

後來有一次她親自向前首相敦馬哈迪反映大馬出現營養不良的事實,「我覺得我是醫生,他也是醫生,這事情至少可以談,我必須提出來,而他是首相嘛。」可惜的是,敦馬沒甚反應,「但我至少盡了本份。」

6歲的旺阿茲莎,在開齋節時換上新衣裳留下倩影。
 
流有韓國人血統

旺阿茲莎說她因長得像華人,從小就和華裔朋友混在一起上學,華裔玩伴永世難忘仍掛唇邊,但她之前沒感受到如此強烈的種族區分。

「小學到中學,我在英語媒介環境長大,後來我到海外求學,我不知道種族之分為何變得如此強烈,即使在醫院我們需了解病人的種族,皆因診斷所需。」

但旺阿茲莎的一張臉孔,總讓人深覺饒有興味,她說極可能源自其母親韓國人血統。「我的母親是被領養的。但據說我的祖母是韓國人,我們不知道。」

她在19歲那年開始穿戴頭巾,皆因在英國偶遇一名剛皈依伊斯蘭教的荷蘭籍少女,讓她驚覺美若天仙,「我想:我一出世既為穆斯林,為何她有勇氣戴頭巾,而我不戴?」

後來重返愛爾蘭,她就以頭巾新形象示人,彼時當地民風罕有接觸穆斯林,當地人誤以為她是中國修女,「後來我在英國工讀拿學費,公司因此將我打去底層工作。」


精彩語錄:你不知道旺阿茲莎的另一面:

●「我是競跑者,我的孩子全都會競跑,競跑很容易──你只是跑,不必斗。」

●「我喜歡做蛋糕,最容易,將所有食料放進去烘,1小時後就香噴噴了。」

●「為何選眼科?說起來是有些『自私』,因為可以在家候召,其他的則需呆在醫院候召…」

●「這是安華出獄後買的家。我們先賣了白沙羅的舊居,如果安華有30億令吉,我們不用脫售,可在倫敦買公寓啦。」

●「我的媳婦在美國工作,她是美國出生的馬來女孩,不像xxx(編按:一名自認曾擁外國永久居民的華裔女部長)。」

●「一個女兒從政就夠啦,父親、母親、女兒。兒子不從政也好,不像新加坡李氏父子兵。」

●「但還好兒子沒從政,否則巫統又有另一個箭靶。」

●「為什麼我最近高調談罪案?罪案關乎全民,而我有5個女兒啊!」


旺阿茲莎(左3)與安華(左 5)一家三代同堂,攝於今年初。前排左起為媳婦莎喜達、唯一的兒子依山、孫女拉惹莎菲雅(努魯依莎之女)、女兒努魯依涵與努魯依莎。後排左起為努魯依蔓及 努魯哈娜、女婿拉惹莎里爾(努魯依莎之夫)、女婿莫哈末里扎、女婿莫哈末凱魯及女兒努魯努哈。

明月何曾是兩鄉?

文:陳富雄

專訪旺阿茲莎逾2小時,幾度讓我恍神,因為私底下的她活力四射,徹底讓人神馳於她的語言魅力與一份悠然自信,偶爾帶有一種詼諧的老辣。那報章上那歛容寂坐、沉鬱慘情的旺姐形象在哪裡?

說到底那只是人民對她投射出來的形象。而旺姐的可貴之處,就是她不矯情的「真我」,特別是平日你在政客嗅到的故意真實,故意真誠的虛假與做作,在旺姐身上就感受不到,這才讓人覺得她活得不像政客。

那份「真我」才讓不藏拙,而坦率告白:我沒有被改變。而國內沒有多少女性會如她般歷經如此多重苦難,若沒有智慧、信念與立場,沒多少人可穿渡苦海登彼岸。

但我想更非凡之處,可是她與安華「青山一道共雲雨」,那份風雨相共同攜之情,而「明月何曾是兩鄉」,明月照在哪處都是明月,希望這篇專訪讓你看到不一樣的月光。



人物誌:

●姓名:旺阿茲莎
●職位:人民公正黨主席
●家庭:丈夫拿督斯里安華、女兒努魯依莎(皆為國會議員)
─育有5女1男
●年齡:60歲
●學歷:愛爾蘭皇家外科醫學院(眼科)
●政治資歷:
─大馬首位政黨女黨魁、首位女性國會反對黨領袖(2004年至2008年)
─峇東埔國會議員(1999年、2004年、2008年,任期2屆4個月)
─2008年7月辭去峇東埔國會議員,讓路夫婿安華上陣補選,安華後中選

首位華裔議長敢說敢做敢當──訪鄧章欽




7月份一號人物:鄧章欽
雪蘭莪州州議會議長
刊於:東方日報,2012年7月1日
報導:陳富雄、高碧蔚









從傳話的法庭通譯員到雄辯的律師,鄧章欽由落單的反對黨議員,轉身成為議會之首當議長;在黨內遊走邊陲,黨外卻享譽盛名;拿督鄧章欽的歷練看似氣象萬千,卻山重水複,自上屆大選後還多了一個美譽:大馬史上首位華裔議長。

活在別人定的標籤下,皆因鄧章欽是稜角分明的真性情人物。打開天窗說亮話是他的本色,也是他的罩門。鄧章欽接受《東方日報》專訪時,提及他如同《國王的新衣》寓言故事中說真話的小孩時,他笑稱,「我希望我有那麼純白,這些話別人聽得痛快,我會痛苦。」


標準勿敢問其次,罵人也是監督自己
鄧章欽回顧自己,「比人家早講,說了一些人可能看不到的東西」,但有些話一定要直話實說。我要對得起群眾、歷史。有些東西我先罵了,那麼給我自己監督,日後我沒做到,你們也可用同樣標準罵我,不然如何進步?」

「要講真話不容易,需要付出代價,有時候會傷害到自己,但這是沒辦法的。」

他認為做人、做事都要有「標準」,不能「敢問其次」。「標準在那裡,達到或達不到是一個問題,但你不能因為達不到,就把標準降低。」

「我們不是聖人,但要往聖人的標準追求;人不可能完美,但一定要追求完美。誰能夠成佛?但是大家都學佛,那麼多人學佛都能夠成佛嗎?但是不表示不能因為你知道你不能成佛,你就不去學佛。 」

有人有學歷但沒學問
有標準,相對地就可檢驗水準,鄧章欽非常務實,「我不會因為你達不到標準而譴責你,因為那是你的標準,但不能因你的標準這樣,就指說(高)標準是錯的,因為有很多事是明知故犯的。」

他認為,現在有學歷的人很多,真正做學問的人很少,這種亂象不只是政治問題,而是人的問題。

我不是口才、辯才好


「有人說我口才好、辯才好,其實不是,是我的事實紮得穩,依據事實說話,當對方出現不對的邏輯我馬上知道不妥,辯才再好沒有事實根據,不符合邏輯也說不過去。」

在法庭與政壇看過「生、旦、淨、末、丑」各類角色,鄧章欽深知一個身份就是一個角色,而角色一出場就得忘記本我,這可能與他參加過戲劇演出的啟示。

出場就是忘記本我
「我個人很低調,可是我的工作很高調,我在台上和台下很不同,在台上我有任務,有角色要扮演,這角色即使不是你喜歡的性格,你還是需要扮演。」

他坦言,也會有因為不喜歡這些角色,而倍感沮喪,尤其在政府部門內,他的挫折感最大。「在州政府內,一些政策你未必同意,卻在執行上出問題, 而你必須解釋、捍衛,捍衛一些不在你職務上可執行的事,但民眾希望從你口中得到解釋,這是痛苦的。」

他說,這些事情沒有解決方案,只能挨罵,「做政治人物沒準備挨罵就別做了,這是職業風險」。

中六時鄧章欽出任校內的副總學長,校風不嚴,學生公然躲在廁所抽煙,堅持率隊到廁所掃蕩,讓向來慣於息事寧人的校長心驚膽跳,但學生也因此怕了鄧章欽,「這件事給我啟示: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絕不能虎頭蛇尾。」


大器晚成?6年磨刀霍霍

鄧章欽從政前在法庭當通譯員6年,只是傳話者,但在政治他找到自己的聲音。但走過那6年,卻是他的沉潛期,磨刀霍霍,蘊積了人生經練。

「那時是很好的考驗,6年非常寂寞的時間,平時就看看書,報紙都讀得很細,什麼都讀,跟外界都斷絕了,在吉隆坡的小房間裡,生活很有紀律,7點半上班,偶爾還會跑步、看戲、聽講座。」

但那生活與他中六叱吒校園的歲月有極大落差。中六時他除了擔任總學長,還率領另6個團體,成績名列前茅,升上中六後更積極在參與華文學會活動,因此荒廢學業,中六成績是他的挫折。

落第大學,他離鄉背井來吉隆坡謀生,月薪420令吉,七除八扣開支每月只剩170令吉,可謂一簞食、一瓢飲。他一度掙扎求脫離困境,包括被朋友招攬去當記者,最終覺得不合適。

鄧章欽說那6年法庭歲月讓他看盡世態炎涼、浮生世情,「什麼人生百態都看過了,犯人、大律師、大法官都看過、認識了,我接觸過別人不會接觸的人,看盡所有人,對個人修養也會有所幫助。」

「這也讓我的觀察變得更敏銳,練成『識人學』,看人家的舉止、談吐、面向就可知道。」

公堂裡有法官、律師、被告,還有案情,儼然是江湖;鄧章欽察言觀色之餘,發覺沒有司法天平、人品職位沒有絕對,「看到的好人非全好人,壞人非全壞人。」

臥薪嚐膽6年,鄧章欽自修法律。他說,比起同年齡的律師慢了許多,倘若他早畢業,可能會更早參與政治、更早擔任議員。

「我在行動黨內擔任議員,人家說我年輕,但其實在行動黨的標準我並不年輕,我當議員的時候已經32歲,其他大部分都是26歲開始,如果我是大器的話,那我就是大器晚成了。」



 鄧章欽(中)深明身份的轉換,在議會廳外巡視民情,就是代議士為民喉舌。

高潮低潮:我只是黨的非主流

2001年鄧章欽因曾公開要求該黨領袖林吉祥下台,犯顏進諫卻被圍剿,伏低隱忍,但仍能在黨內突圍獲選中委。

鄧章欽曾是林吉祥的政治秘書,那麼現在呢?鄧章欽以笑聲回應,停頓半分鐘,淡淡地說:「專業關係。」

「現在會想起當時我講的話是對的,還是對的,你對一些東西有些期望,而黨當時的領導並不如你所期望。」

「黨是一個奇怪的組織, 低潮時你說一些話,人家說『喂,給我們一些鼓勵,不要這樣說話」, 但黨在高潮時你講同樣的話,『喂,我們在更高峰時,為什麼你要潑冷水?』那什麼時候可以講呢?」

他警告,「就是因為不講,我們看到我們的敵對黨下場如何。」


鄧章欽擅長以南馬福建話演講,全國上下跑動演講,「我在中委、領導層裡是非主流派,但是在黨內並不是非主流,在社會我還是主流人物。」

這是獨行俠的反照吧?他說,「這是敵對的人給的標籤,而標籤也將隨著時間證明而銷毀。」

不能說的包括黨有黨派;但鄧章欽認為,黨有派系是正常,而且更應制度化,所以2年前他成軍「彩紅聯盟」主攻雪州行動黨黨選。

「這觀念某個程度上大家都默認了,所以我在兩年前成立的彩虹聯盟,那時沒人罵啊,也沒被採取紀律行動,這是大馬政治歷史上公開承認政黨中的另一派聯盟,我們列出來聯盟的目標和任務,你告訴我這有哪裡不對?」

我不曾因政治失眠:政治還能補救
雖然從政20年中起起伏伏,但鄧章欽直言,不曾因為政治的事而失眠,反而是在當律師時會半夜驚醒。

「官司會因為忽略小細節而輸掉官司,這種愧疚感很大,補救不了,在政治上是補救得了的,政治上你承認做錯了,你還可以補救,人家還可以接受補救,法律上錯誤無法補救。」



龍游淺水至少可興浪

來屆大選要上京(攻國會議席)還是保持原狀,鄧章欽有一份矜而不爭,清楚彼此的界線,「我現在有角色扮演, 為什麼要跟別人搶角色呢? 」

他分析:「你要上國會要看有沒有位子,看現在的議員做得也不差,你沒有理由去搶人家。除非別人認為你比他們更特出要你取代, 千萬不要以為自己很特出要取代別人,一定會引起不必要糾紛。」

但人總會有晉級心態,他說,他秉持著做人、做事、做官來循序處世。即使有人覺得他龍游淺水,他回應:「水是淺一點,可是能夠興風作浪啊,大海裡面掀不起浪也沒有用啊。」

「在國會議員不能做什麼, (國會議員)好像比較高級,比州議員高級,可是你去到那邊吵和罵,做不到事情。」

他認為至少在雪州議會是在其位,謀其政,「雖然我還沒有辦法做到最終目標讓議會獨立,這需要政治力量,可是大家看到我把議會的角色擺回原本應該扮演的角色,國會還跟在我的後面,所以我做不到那個官,可是我做了事情。」

鄧章欽現在活得很「老子」。他後悔慢了接觸老子,否則經歷就不同。「看孔子的《論語》是鼓勵人家,看老子是監督自己,你講論語是給大家的標準,老子回歸自己,自己去體會。」

至於他在仕途上是否實踐著老子精神,「我不敢說『實踐』,這很偉大,我是在體會。人是有弱點,你在順利的時候不會想到老子, 但逆境的時候才會想到,如果逆境想到是好事,因為至少有個管道有依歸。」

「做事和做官的道理一樣,看你對決策有多少影響,可能你不能領導,可是你在決策裡能夠作正面影響,那是好事,可得到滿足感,但可能一些人覺得這樣還不夠滿足,那你就自尋煩惱,會很痛苦。」

他坦言這些年也斷斷續續想過要退位,但不能義無反顧地退,「你說退就退,有時候不是很負責任,很多人對你很大的期待的時候,不能因為一小部分人對你不滿就隨意辜負大部分人的期望。」

「退位的感覺有時會比較強烈,有時只是感到失望,這也是學習如何淡定的時候。」 
50年來反對黨終守到雪州,鄧章欽任議長時是否應戴宋谷更掀話題,但他認為戴宋谷是守禮來宣誓上任,不戴更會斷送江山。

電閃光幻下的淡泊

對官職鄧章欽看得通達,也學習著寧靜致遠的淡泊。他已在日常生活保持低調,不住官邸、非必要時不用官車、過關卡時不用貴賓通道,讓自己孩子覺得自己是普通人,深怕有太多特權,會對孩子的成長造成不良影響。

「我常說若有一天我不是議長,大選後(敗陣)變成普通人,我就得找工作了,那我如何適應這樣的落差?所以現在適應比較好,萬一這一天來臨,本身的落差也不會太大。」

鄧章欽看透,深明一切是電閃光幻,「你要知道那個是浮雲,現在理解總好過以後才理解,以後才知道是過眼雲煙,那時候也沒有用了,現在說還好,比較實在一點。」

他說,這些道理都是從古書中領悟,因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現在經歷的事情,已是前車可鑑。

除了看書,這名看似嚴肅的政治領袖也像年輕人般追劇、看娛樂新聞,但他卻會從這些消遣中,領悟道理。「我絕對不是不食人間煙火,通過這樣我可以理解社會發生什麼事,從電視劇理解社會的問題。」



採訪手記
敢說敢做敢當,無人亦自芳

文:陳富雄

訪問尾聲,鄧章欽與我們談起他剛看完的一套中國劇《裸婚年代》分享著他看劇得到的啟示。霎那間就拉回現實,畢竟大家都食著人間煙火。

其實訪談的主軸可窺看出鄧章欽在處世、處事、立志等的看法。他所言的是君子、士人的標準,聽著時會有隔世之感,卻悠然心會,有拈花微笑的感悟。

但用力想想,環顧政壇就是小人太多,有多少人是泰而不驕、和而不同、矜而不爭?所以在濁世里,不趨俗,不喧嘩的君子才可貴。大選來臨在即,對大馬的政治人物,或許只能恨海棠無香,但有時我們仍然期待有「無人亦自芳」的政治領袖,敢說、敢做、敢當。




人物誌:
姓名:鄧章欽
年齡:49歲
家庭:
─父親鄧文業與叔叔鄧文村為馬華黨員、鄧文村曾任文化、藝術及文物部副部長、弟弟鄧章耀現為民政黨總秘書。
─與妻子育有4名兒子
身份:雪州議長、雙溪檳榔州議員
黨職:行動黨中委、雪州行動黨執委會副主席
學歷:倫敦大學法律榮譽學士
資歷:臨教、法庭通譯員

●從政經歷:
※1990年加入行動黨,任行動黨領袖林吉祥的政治秘書
※1995年大選:兼攻武吉加星州議席及武吉免登國會議席(獨立身份上陣,後退選),中選州議席(行動黨只贏3席)
※1999年大選:轉戰巴生國會議席及巴生市區州議席,中選州議席,成為行動黨於雪州的唯一議員
※2001年:公開呼籲時任黨主席林吉祥退位掀譁然
※2004年大選:中選雙溪檳榔州議席,任雪州反對黨領袖,行動黨在雪州議會僅存2席
※2008年大選:州議席成功守土,受委雪州議長
※2010年雪州行動黨改選掛帥挑戰派「彩虹聯盟」贏五席

●精彩事件
※ 1997年:揭發時任雪州大臣阿布哈山花500萬令吉裝修官邸。
※ 2005年:4月25日時動議投雪州大臣不信任票被否決後,將議會常規丟進垃圾桶,後被禁足議會至2007年。
※ 2006年2月:揭發巴生港口州議員查卡利亞未呈圖測即以500萬令吉興建豪宅。
※ 2010年:因推特一句留言「天啊,真兇逍遙法外」因有弦外之音,遭行動黨紀委會傳召問話,原來是看電影《錦衣衛》後感

●任雪州議長創舉:
※ 成立各監督委員會全面監督政府運作
※ 成立雪州能力、公信力機透明度遴選委員會(SELCAT)
※ 成立公賬會、監督地方政府委員會
※ 2001年通過自由資訊法
※ 網上直播雪州議會
※ 延長議會時間
※ 出版雪州議會期刊


訪Maria Chin:社運巾幗不停步






六月份一號人物:瑪麗亞陳(Maria Chin Abdullah)
報導:陳富雄、高碧蔚
刊登於《東方日報》,2012年6月1日



瑪麗亞陳的名字彷如變奏曲,原先是「陳金蓮」,之後是英文名「瑪莉」、皈依伊斯蘭教後改為「瑪麗亞」,保留著「陳」姓氏。

名字是身份,而瑪麗亞的身份轉換折射出一個小女子的人生與國家之間幽微的改變,如今她較為人熟悉的身份是淨選盟委員會成員,在5月杪更被政府史無前例起訴索償,與龐大體制單挑,成為非抗辯不可的答辯人。

但她未想過要「抗」──包括如今與大隊一起作公民抗命。這位投身婦權組織逾20年的社運份子說,自小成長在傳統保守家庭中,但現在她走出自己的安全區,不曾想過停下腳步,因為社會運動最迷人之處,就是看到醒覺意識在抽芽成長。


往昔仍是男尊女卑的年代里,瑪麗亞兒時每逢學校假期是回霹靂州祖父家度假,「我的祖母重男輕女,女人都是呆在廚房,一起吃飯時男女分坐,好料都是留在男座。」

此段父權家庭下成長的經歷烙印在她腦海,格外深刻。「我當時感受到這是歧視女性──非常強烈、明顯的。」

瑪麗亞接受《東方日報》專訪時坦承,「在參與學生運動前,我自覺是保守派,我沒想過在日後會參與街頭示威…完全不會。但你走過(1969年)513事件,感受到種族間的差別,只會讓我感到不公義。」

瑪麗亞的曾祖父來自中國,先是洗琉琅採錫,後成為白手興家的錫礦商,兒孫大都送到國外求學,特別是其父母親皆是英國留學生,開拓眼界之餘而更開明,瑪麗亞嫁給已故的全國廉正選舉機構主席尤諾斯阿里,並改為伊斯蘭教徒時,也未遭父母反對。

瑪麗亞在英國出世,成年後可以英國及殖民地公民身份,赴英享受免學費的大學生涯,也來到人生轉彎處。放洋留學時,她積極參與學生運動,當時她沒甚麼使命感,只因近朱者赤,為了朋友就加入了。在唸完碩士後其實她大可留在英國。

「但我覺得我應回國,因這始終是你的家國,我很慶幸我有回來,否則我就錯過了淨選盟大集會。」

1985年她回國後,先在一家研究機構上班,但即感自己不適合,學生運動的啟蒙,加上家庭成長背景的遠因,她轉投婦女運動組織。

1969年爆發513種族沖突,瑪麗亞當時才15歲,點滴在心頭目擊社群間,種族膚色開始似及若離起來。「513前,我們根本不會有必須分開檔攤的事情,馬來檔攤和華人檔攤就在一起,當時做學生的我們關注的都是學業、成就和友情,不會在意種族。」

「可是513後,出現了一個廣為流傳,卻矯飾的『親善』(Muhibah)口號,強迫各族要友好相待,漸漸地我們感覺到各族間的分隔,華人和馬來人的檔攤開始分開,各族開始意識本身的身份問題。」

她發現513事件後各族出現「族群身份」的角力,是無形與有形的保衛戰,「我們看到馬來人的穿著改變了,例如穿戴頭巾;華人要穿旗袍嘛又不實際,所以力爭保存華校,印裔則是興都廟、泰米爾文小學,這也是一種斗爭。」

瑪麗亞憶述起當年人人都是爭取報讀教會學校,那當時具有最優秀的教學資源,各族聚集而英語通天下,「但現在人人都爭讀華校了,國民學校素質與華校相比根本不達標。」

她認為當今最大的教育挑戰還不是各源流學校而已,而是學生是否具批判性。「如果你只是考一張張的考卷,爭考A,但不知道你的國家發生什麼事,你就不是好學生。」



瑪麗亞(前中)多年來帶頭爭取婦女權益,也參與爭取性別平等的聯合工作隊,包括監督國會議員用性話題大放厥詞的情況,並到國會抗議該些口吐髒言的國會議員。

周旋宗教與政府機關的困頓

近30年投身社會運動與深耕婦女權益,但瑪麗亞對婦女與社會發展部等政府機關高喊「我投降」!

雪州社區自強協會在去年起就決定斷絕與婦女部合作,受不了政府機關那種慢郎中、不重視的輕忽態度。「最後一分鐘召集來擬定政策,我們趕工完成報告,但最後沒有下文。

「我們與婦女部開會提意見時,他們又會轉身走開說,『你們不代表大多數』,但為什麼又召我們來開會?」

瑪麗亞不諱言,多年來政策紋風不動,讓她感到抑鬱,還有絕望。但她堅持,「如果你問我,是否還要重來做這份工作,會,我會。特別是你援助一名求助婦女,下一次再見她時,她帶著丈夫來求助──這意味著他們改變著。即使政府沒有改變,但地面上的人們是在改變著的,特別是年輕人。」

她說全馬只有2間強姦受害者庇護所,但不分個案全都收容一屋檐,「人人的背景不一樣,包括逃出苦海的性工作者。這情況如何給受害者輔導?受害者可能會更加心理壓抑、更有罪惡感。」

婦權組織已要求政府按照不同受害者需求開闢庇護所,但充耳不聞。另一個敏感課題是性教育。「20年前我們已倡行教性教育,但宗教團體跳出來斥我們鼓吹性開放。你看現在的輪姦案、棄嬰案、約會強姦案多恐怖,但沒有人告訴他們要如何保護自己。」

政府不願投入社會福利更多的資源,瑪麗亞揭發,霹靂州只有1名輔導員、2名社工來為全州服務,但社會問題何其多?「這是惡性循環──你被強姦了,有法律條文來可法辦,但沒治罪。」

如今斷絕關係往來,切斷了政府資源,她說,唯有智取來展開斗爭,例如會動員草根婦女,直接讓她們與長官對話。

「但最沮喪的不是應對政府部門,而是宗教單位,任何事都扯上教令來阻止──瑜伽、即使穿牛仔褲也說是女同性戀者。」

沒鮮花戒指的婚姻

瑪麗亞下嫁其已故的馬來丈夫尤諾斯時,沒有鮮花戒指,也沒有設宴,只是低調地註冊,因為不想收罰單;「在某一程度上,我們不相信婚姻制度,也不認為需要花這麼多錢,而且我們沒有這麼多時間。」

他們當時只與親友來一頓餐敘,但另外其丈夫也向岳父岳母進行敬茶儀式,「我們仍保留著,但其餘一切從簡,當時不少親友知道我們結婚了可真意外不已。」

即使皈依伊斯蘭教後,瑪麗亞說丈夫從未加諸任何限制於她身上,必須穿著披頭巾等,「我們都有討論的空間,他的家人對我很好。我只是生活上一些微小的調整,例如沒去神廟、不吃豬肉、進行齋戒。」

雖然她不再使用中文名,「但我沒有失去我的身份,包括如何穿著,這非常重要,因為我有權決定怎樣穿著來讓自己感到舒服。」





瑪麗亞(後)對3名兒子阿祖敏(左起)、阿哲米及阿茲曼自有一套育兒經,她坦承不擅烹飪,兒子都是自學烹飪。

有趣的是,瑪麗亞為次子與三子報生時,還將「瑪麗亞」加入名字成為中間名,也是一脈香火承傳,「他們日後是否要除掉這名字,他們可做決定。」

對於3個少年兒子,瑪麗亞有一套育兒方式,在兒子唸幼兒園時,她與丈夫除了灌輸正確的種族課題外,也開始教性教育,包括如何分辯不對勁的撫觸,因為上學了,就是開始接觸外界。

皆因性侵害可發生在男女身上。「我們要他們一旦發生什麼事,一定要說出來,說這些事時你千萬不可難為情,孩子一定感覺到而什麼都不肯說。」

兒子踏入青春期了,「我的丈夫就負責講解手淫、夢遺等的知識,我不要他們從互聯網去了解,因那根本是對性、女性有錯誤的形象。

後來,瑪麗亞去英國時,買了幾本適合青少年的生殖健康讀物給兒子,「如果我對他們說,又好像在講課,索性給書他們自己看。」過後她與兒子還討論性教育。「他們會決定與朋友談,還是與父母談,但我會補充資訊,至少我不要我的兒子搞大其他女子的肚子或犯強姦案。現在知道好過遲知道。」

瑪麗亞說在處理熱線時,屢聽見約會強姦遇人不淑的電話,也影響了她的育兒觀,「你會回想到底你要自己的孩子怎樣成長,所以我與丈夫就輪流講解。」

是人民決定走上街頭

709大集會中,淨選盟2.0號召逾10萬人走上街頭,不及一年淨選盟在3週內號召舉辦的428淨選盟3.0大集會,召集25萬人呼求乾淨和公平的選舉,瑪麗亞認為,這顯示大馬人已跑在淨選盟前端,比淨選盟更早決定走上街頭。

「這反映出人民更加憤怒,在709上生氣的是政府在選舉上的事宜,這一次428生氣的是政府在各種課題上的態度,包括萊納斯稀土廠、內安法令和高教貸款等事宜,人民的意識高漲。

這也讓她相信,淨選盟4.0大集會或不是淨選盟本身所帶動,而是人民自己因不滿政府而發起的大集會。

「他們已經在蠢蠢欲動,因為在逾50年後政府還是沒有作出改變,這樣讓民眾更為憤怒,若繼續下去,這樣只會讓淨選盟4.0發生,但此次可能不是『淨選盟』名義,而是人民自發的大集會。」

「你不能否認,在淨選盟集會中,大馬人已擺脫恐懼、不再害怕,也不再只談及種族問題,而是集體以大馬人的身份發聲。」

她認為這是大馬政治生態的演化。「人民不再只接受政府在大選時重提513帶來的白色恐怖,人民變聰明了,不再相信這樣的故事。」

她坦言,即使非所有赴會者明白集會訴求,但至少70%與會者是「清醒」的,另30%則抱著玩樂,或赴嘉年華會的心態參與。

至於有人認為未來再有大集會,淨選盟4.0大集會或更暴力時,她表示,人民的積極可以不同的方式展現,並不一定會演變成暴力衝突。「淨選盟4.0絕對不能視為是一場報復。」

別再跑題乖離初衷

428黃綠大集會餘波未了,8大訴求儼如被旁落,瑪麗亞認為政府應該回到最初點,即「是否願意作出選舉改革」上。

瑪麗亞陳並不認為民聯領袖騎劫428大集會,「你不能因為反對黨的存在,而減弱淨選盟要帶出的訊息,民聯此次也同樣號召支持者出席,當然也有權利發表言論,這是言論自由的問題。」

「如果集會者不想听民聯領袖說話,他們大可在現場喝倒采,噓走這些領袖,但依我觀察,民聯領袖當時說的都是在爭取乾淨和公平的選舉制度。」

她認為,如是的說法也是政府欲轉移視線的議程。「指責淨選盟要推翻政府的說法,更顯示政府欲加之罪,非常荒謬、難以置信,在60或70年代很受落,可是現在人們不受這一套,也不會害怕了。」




採訪手記
文:陳富雄

瑪麗亞在訪談時說出「我不會煮食人人皆知啦!」的笑聲讓我難忘;
她提到已故的丈夫酷愛烹飪也影響了幼兒,她的兒子全都值勤做家務時,強調說「做家務不是女孩子的功夫」等讓人省思的快語,都是非主流的思想,但是一種篤定的男女平權宣示。

這是一場明快的訪問,因瑪麗亞總是帶著豪爽、俐落的氣質,
如果你以中國傳統觀念那種妻子是「內助」,丈夫是「外子」的思維來與瑪麗亞聯想起來,是格格不入的。

因為天下興亡,匹婦有責,女子不一定是安守家室,
而可將精力放在社稷、國家的前線。訪談中她提起弱勢婦女的困境時,都是我們看不到的社會邊緣態勢與忽視的小眾。這篇訪問中其實我最欣賞瑪麗亞對婚姻的態度:低調與務實,我想這與她長年來的捍衛婦權工作是互映增輝的,而且這才是真正的解放──不是形式上,而是精神上去實踐,因為實踐就是理念的支柱,實踐與理念也是互映的。

人物誌:
姓名:瑪麗亞陳
身份:淨選盟委員會成員、淨選盟秘書處負責人、婦權組織份子、雪州社區自強協會執行董事
年齡:57歲
宗教:伊斯蘭
家庭:與已故丈夫尤諾斯育有3名年齡18歲、17歲及15歲的兒子:
學歷:英國倫敦大學經濟系學士、城市規劃碩士
資歷:英國出世,大馬受教育,大學時代積極參與學生運動
─回馬後投身婦權組織
─2007後加入淨選盟成為委員,2012年5月杪被大馬政府起訴



訪BOH主席崔斯坦:生存下來就是成就!




一號人物:拿督崔斯坦.羅可素
BOH種植公司主席


人物誌:
姓名:拿督崔斯坦.羅可素(Tristan  Beauchamp Russell)
年齡:80歲
現職:BOH種植公司主席
家庭:2名兒女,女兒卡羅琳(BOH種植公司首席執行員)、兒子約翰(主責BOH種植在澳洲的業務)
學歷:劍橋大學英國皇家農業學院
經歷:
─吉隆坡出世、南非成長
─1954年英國學成返馬,出任經理助理,1年前後調返總公司市場營銷部
─1969年,其繼父兼BOH時任主席逝世,繼承BOH及AJ.Russell公司主席一職至今。





報導:陳富雄、蘇正義


 


慢斟細酌一杯BOH紅茶,可品嚐到口感酸甜苦澀的立體空間表現,而徜徉金馬崙高原的BOH茶園,在層巒疊翠間,是否可感悟到一個家族在茶園的興衰?

BOH茶園可說是金馬崙高原的靈魂,但鮮為人知的是,這個茶園是由英商J.A羅可素在1929年時獨具慧眼開發,其獨生子拿督崔斯坦輾轉間於1969年接棒後,如今再交棒女兒卡羅琳掌舵,是大馬罕見的洋人執掌的企業。

行事低調的崔斯坦在一項罕見的訪問中,對《東方日報》談起往事、羅可素家族的傳奇,如何胼手胝足打響BOH的品牌,即使BOH已在大馬家喻戶曉,但他僥倖之餘,不禁感嘆:「能倖存下來,已是一項成就。」



80歲的崔斯坦目光如炬,談鋒穩健,說起BOH的故事,仍可感受到茶般的溫熱。

BOH種植公司在金山崙高原海拔5000英呎坐擁三座高原茶園,另外也收購兩座平原茶園(武吉基丹及武吉里丹),是全球少有一條龍作業的種茶公司,從種茶到包裝一手包辦。

創辦人J.A羅可素該是未料到種茶,會是該家族生意未來的「撲滿」。他在1933年遽逝後,其錫礦業、煤炭界、地產發展所創立的商業王國崩潰,BOH茶園成為該家族碩果僅存的生命線。

鬢絲幾縷茶煙裡,崔斯坦流年不覺已皤然,他唏噓地說,「當『馬里安煤礦公司』(雪州萬撓煤礦主要採礦商)倒閉時,我們只剩下BOH茶園,那是一段驚懼的日子…要生存下來,就是一項成就感──特別是要順應恆變的時勢。」

儘管BOH已獨佔大馬70%茶葉市場,更是國際知名品牌,但崔斯坦仍然誠惶誠恐。他在其吉隆坡安邦路的辦事處接受專訪時說,BOH目前需與許多跨國企業競爭,「他們比我們有更多的資源,在市場營銷上壓力更大。」

崔斯坦認為,怎樣拚市場是公司成功的關鍵。他在1954年從英國學成回國後到BOH茶園上班,他與營銷隊伍全國走透透,「可以說我對這國家太熟悉了,幾乎踏遍馬來西亞的任何地方。」



BOH先生成為大馬首位電視廣告卡通人物,至今仍膾炙人口,成為BOH的標誌。
BOH茶園迄今仍可看到可愛的BOH先生成為吉祥物,成為路向指示牌。



1970年代時BOH面對猖獗的「盜版」,為許多冒牌貨如「BOP」等冒出來,崔斯坦頭痛不已。當時電視機未普及,但BOH已開始打電視廣告,而且是一擲千金:1年2萬5000令吉。

這包括催生「BOH先生」卡通人物,是大馬首創用卡通來打廣告──一個頂著禮帽、佩戴領結的微笑紳士,如今還是金馬崙茶園遊客中心的吉祥物。他說,「當時只有1個電視頻道,1天只播4小時,2萬5000令吉一年是一筆大數目,但滲透率非常強。」

但催生這卡通人物,也面對反對聲音,「我們一直爭論是否要投資那麼多錢。」後來該廣告的標語是:不是『boop』,不是『bop』,而是「BOH」。」

崔斯坦說,羅可素家族在馬來西亞生活已有五代,「我的孩子約翰和卡羅琳是馬來西亞人,孫子也是,我們對這裡有歸屬感。」

可是他坦承總會有面對一些身份認同上的掙扎,例如,人人總是當他們是外國人。「人人說我是外國人,我接受,但這不重要。」

他說,羅可素家族生意歷經日軍佔據馬來亞時代、剿馬共的戒嚴、國家獨立、馬印對抗、大馬經濟的大起大落及新經濟政策等的挑戰。

「但我們能生存下來,除了我們有拚搏精神來求存,但最重要是我們面對不薄的待遇,生意沒有被國有化。如果我們在印度、緬甸或斯里蘭卡,又或是津巴布韋等國家有生意,我們可能已丟失了。在馬來西亞仍能保存著生意,是真的好運氣。」

如今BOH茶園的26%股權是由國民投資公司持股,崔斯坦說,與該公司的管理層合作良好。


 
J.A.羅可素在50歲時英年早逝,而來不及見到崔斯坦長大,然而崔斯坦已子承父業,如今已交棒予兩名子女,可說J.A羅可素的企業家精神仍然薪火相傳。


父親影響我至深

在怡保新街場,有一條街是「羅可素街」,即以崔斯坦未曾見面的父親J.A羅可素所命名。而吉隆坡舊火車站,是1910年J.A羅可素夥拍其弟弟菲立爾的承包公司所承建。

JA羅可素可說是大馬20世紀初傑出的歐洲殷商,卻湮減在歷史,幾遭遺忘。如今已83歲的崔斯坦,在訪談中提起其先父時說,「無疑地他啟發我很多。」

崔斯坦尚在娘胎時,其父已開發著BOH茶園,但他未及1歲時,父親突然患病去逝。崔斯坦之後隨其母凱特琳回英國,待其母於1939年改嫁,他就隨母親凱特琳到南非生活,直至到英國升學,專攻農科。

「在我小時,我的母親常對我說父親許多舊事。而我修完農科學院時,也有意識到有朝一天我會回馬來西亞。所以我回來這裡時,已滿腹期待。」

1954年崔斯坦返馬時先在BOH茶園當茶園助理,而公司主席就是其繼父威廉.仁美。他在回馬時,意外發覺當時的馬來亞比想像中好,只是當時因馬共而陷戒嚴狀態。

「我是在南非長大的,所以來到馬來亞時發覺一切都發展到有規模,相當意外。但更驚奇的是,當時人人都相處得很好。我以為會有敵對局勢,但完全沒有。」

一個年輕人,對當時一切感到新奇,偏偏當時他身處剿馬共的茶園。「在茶園過活時,我住在有人看守的別墅裡,又得學駕裝甲車去丹那拉打每週申領糧食,睡覺時還放把短槍在枕頭底下。」

至於為何崔斯坦當年為何沒留在倫敦或南非,他說,「我們的家族生意就在這裡,雖然在打仗(第二次世界大戰)時已丟失了,而我父親在過世後幾乎也跨掉。」


J.A.羅可素在50歲時英年早逝,而來不及見到崔斯坦長大,然而崔斯坦已子承父業,如今已交棒予兩名子女,可說J.A羅可素的企業家精神仍然薪火相傳。


BOH創辦人J.A.羅可素:遺忘的傳奇

原名約翰.阿卓博.羅可素(John Achibald Russell)16歲來馬時,在船上已開始學馬來文及爪夷文,在「海峽貿易」工作時已自修中文,可說流利廣東話、客話、福建話及華語,也可以書寫中文。1904年創業成立泰英棧。

由於中文流利,他夥拍多位大馬華裔富商如陸佑、陳秀連、陸秋傑等,由錫礦業起家,之後獲得華資,而染指橡膠園煤礦、制作火柴(但失敗告終)、建築、房地產發展(發展及坐擁怡保新街場),加上4名兄弟在礦業、建築業各有所長而如虎添翼,而建立商業王國。

J.A.羅可素可說是因大馬天然資源佔盡優勢,同時因中文之便而造時勢的商業奇才,更有別於殖民地政府由英資贊助的外商公司。1929年他在5000英呎高的金馬崙高原開發茶園種茶,只靠一台蒸汽壓路機、幾隻驢子、一批勞工開發,如今是東南亞最古老的茶園。


治創新與效率於一爐建品牌

崔斯坦在接掌BOH茶園時,當時BOH的生產線仍屬小規模,而且是多運往外國市場如倫敦,本地市場小。這位少帥開始治創新與效率於一爐來建立BOH品牌。

當時BOH旗下另有一個「虎牌」茶,價位較低,但崔斯坦認為,應該為產品增值而催谷本地市場。為了打開本地市場,崔斯坦聘用廣告社來開拓市場營銷,在打廣告方面更花費不少。

「當馬來西亞越來越繁華時,人民也越富有而寧願花更多錢來買好茶,我們的市場就越大,而BOH是好茶,可以拚到好價格。」

因此BOH當時將產品定位拉高,往更精致的茶葉發展,成功拓出大馬茶市的血路而創下領航地位 。而「BOH先生」卡通人物是開端,現在BOH的標語已改成「來Ummph!」,再反映出崔斯坦的巧思。

「我們要說的是這茶葉讓人精力充沛,但廣告社認為不能如此直接,人們會以為那是藥物。所以我們要找另一個新字來取代,我們想到了『ummph!』」

BOH巧妙地將「ummph!」這象聲詞,喫一口後的茶香餘韻所帶來神采煥然、精力充沛的宣示語。

崔斯坦說,如今賣茶的營銷通路已改變,一切倚重批發商,也有進駐一些外商霸市如特易購、家樂福等。「但以前我們的分銷商有多達5000個不同的戶口,老實說我較喜歡這種做法,但現在不可能直接賣茶,因為批發商不會著重在推銷你的茶。」

「除非你有門市直接賣茶,但你又得確保你是坐擁整個門市。」

如今BOH種植的業務已拓展到澳洲種茶、畜牧綿羊,至於在大馬也進軍房地產、油棕,BOH茶款也花樣百出,「要成長,就不能只靠一樣東西,我們不能只有單腳凳。」

掛畫如夢憶前塵





崔斯坦身後的水彩畫作,原來另有奧妙,就是其母在80多年前寫生時,也將他畫進畫裡,如今成為他朝夕相對的緬懷。

原圖:


崔斯坦的辦公室掛滿其母親凱特琳的水彩畫作。畢業自倫敦藝術學院的凱特琳畫作風致雋永,畫作主題皆以馬來亞鄉土氣息的景物人事,如今回望可說掛畫如夢。

崔斯坦指著其中一幅,是吉隆坡廣肇會館關帝廟前,有一位長辮媽姐的背影,抱著一個嬰兒。「那就是我了。我母親將我畫了進去。」

崔斯坦說對歷史非常有興趣,他喜歡收藏中國古瓷,著迷於年浸月淬舊趣美致。「這些瓷器都有故事──來自哪裡,落腳何處。我發現南中國海與地中海一樣,這麼多世紀以來都商貿發達,經過馬來半島,但會去到埃及等地。」

他說,收藏古董瓷器的問題是價格不斷飆高,「你當收集者時用50令吉來買一個瓷器是沒問題,但之後你的口味越來越複雜,你會想到藍白明朝瓷器的美,但那可能值20萬元。」

「所以我去博物館去看就滿足了,我不想擁有它,免得擔心有人打破,或是被偷了。」




崔斯坦的祖父傑克(前排中)1900年開始受聘馬工作當印刷員,其後人相繼在大馬落地生根,其子女包括瑪德蓮(前排左起)、喬治,後排則是崔斯坦之父J.A羅可素、菲利、鮑勃及多納爾。


崔斯坦現在也忙著整理羅可素家族歷史,但歷經戰事、父親早逝,許多資料都流佚了,整理過程緩慢,「我只有靠我的母親、叔叔給我資料。」

不過,目前崔斯坦有一位英國親人已架設網站撰寫羅可素家族史,更可追溯至200年之久。崔斯坦坦言,「這真是大驚喜,我們知道了許多我們之前不知道的事物。」




採訪手記:醰醰名理燭照古今

文:陳富雄

許多人或未發現首都鬧市安邦路,在中國銀行隔壁有一座林蔭花園屋舍,就是「JA羅可素與種植公司」辦事處,讓人驚喜。

我在訪問前挑燈夜讀BOH茶園的歷史,訪問後再細讀J.A.羅可素發跡的家族史,有歷史奄忽之感,但惘然的是覺得一位商業傳奇人物百年孤寂,只能燭照當今我們的歷史的蒼白。

例如吉隆坡舊火車站興建、靠近律師公會總部橫跨巴生河的橋樑、萬撓煤炭山興旺等,都是你品茗一盅BOH茶時,無法聯想到一位英國商人如何牽引大馬晚近歷史的經濟發展。

諦聽談鋒穩健、目光如炬的崔斯坦談起BOH,就有讀章回小說的古況。這位種茶大師的言談樸淺,卻名理醰醰。紅茶是具有風土表徵的農產品,金馬崙BOH紅茶推出多種配合國人口味的茶款,就是大馬人的風土誌,但其精魂來自茶樹。要如何像茶樹般常青恆綠,一家企業要如何生生不息祖傳數代,就是這篇訪談的梗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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