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馬來少年被槍殺後

你是否還記得11年前,一名25歲的年輕醫生戴榮德,在吉隆坡南湖鎮停車場的「謀殺案」?

當時戴榮德與一名巫裔護士車中談天,而兩名警員去敲打死者的車門檢舉,死者則誤以為是匪徒臨近,而開車倉促離開;一名25歲的伊班裔警員不分青紅皂白連發三槍,其中兩槍射中戴榮德後,一個年輕有為的青年才俊就此送命了。

後來,該警員東尼柏亮在誤殺條文下被控,而非死刑治罪的「謀殺罪」。被告自辯時稱他事發時是「自衛開槍」,但還是罪成,卻只入獄8年,接著還獲得上訴得直而無罪釋放。但控方在翻案至上訴庭後,上訴庭維持原判,也是8年。

我想,東尼柏亮現在該已服刑完畢了吧!

所以,莎阿南一名14歲馬來中學生阿米魯拉希駕車遭警方射殺,形同一場恍然的似曾經歷。而戴榮德命案即使在1999年掀起滔天輿論,當時朝野義憤填膺,華社街頭巷議,但已煙消云散,因為該定罪的已交到法庭制裁。

如今射殺這名少年的警員,到最後是否也是被控誤殺、判處8年來懲戒?

當然該命案目前只能說是「謎案」──一個14歲、活躍、孝順的乖乖牌,怎麼會是罪大惡極的罪犯?即使是無牌駕駛落慌而逃,警方怎麼可以殘暴以子彈殺害?

但警方的說詞是這少年超車闖警方設的路障,過後更搜出肇事車輛有一把巴冷刀。然而死者母親悲痛控訴兒子冒上「罪犯」污名而枉死,更斬釘截鐵聲稱其兒子不可能攜帶巴冷刀出街。

命案更鬧上主責國家大事的內閣討論,或許接下來是否有人呼籲成立皇家調查委員會?不過內政部長非常「及時」地開腔透露會以內政部副部長為首的成立特別調查委員會,亡羊補牢、臨急回應之意不言而喻。

可預料的,該命案會在坊間繼續發酵,特別是馬來社會。但民眾最後是否會一如以往,只是無助地街頭巷議?華社讀者是否因為死者是馬來少年,而未多加注意?

而我們是否一慣地以種族主義的有色眼鏡去看待草菅人命的兇殘案件?是否也以大無謂的「平常心」去看待傲慢權力在踐踏人命、剝削人權?

可悲的是,警方、甚或是執法機關肆虐行暴、枉顧法紀的事件屢見不鮮。印裔青年古甘在警局扣留所遭毒打毆斃,如今驗屍庭仍在續審中;巫裔少婦諾麗占去年10月在大道上遭警方連射5槍,反對黨聲稱這是警方「殺無赫」的做法,但警方與內政部只說「會研究案情」。

最悲痛的是趙明福墜樓案,迄今破案仍遙遙無期。

從目前各方反應來看,14歲少年槍殺案恐怕又會泛政治化。這少年是在烏雪補選轟轟烈烈地舉行後的第二天晚上遭射殺,還發生在民聯掌權的雪州莎阿南。一場補選的勝利讓國陣更有決心重奪雪州;而少年之枉死勢必在馬來社會掀起公憤,國陣領袖是否趁機撈取政治籌碼、大作文章?

這一連串的反射性反應後,我們最後再問:公義、人權是什麼?本應保護人民安全的警方,如果掉轉來成了「恐怖份子」,那人民的保障與人權在哪裡?但最關連己身的問題是:如果有一天有警員突然拿起槍口對著你,那你會怎樣做?

2005年的警方皇家獨立調查委員會建議成立「警察投訴及行為不檢委員會」,警方已將之束之高閣,更巧立名目以其他法令來取代這種內部審查機制去檢舉警方內部的濫權,已見改革警隊之困。

但從這些事件探討,到底警員是否有恪守的警隊的開槍守則?警隊對這些將濫權執法的警員,採取多嚴重的內部紀律處分?最近才提呈國會修訂的刑事程序法典,是否有人關心已增加這一項條款:警方在懷疑你行暴時,不必申請逮捕令就可捉拿你?

類似戴榮德、14歲少年的槍殺案,我們當然希望不會重演,然則歷史總是在惡性循環:政治人物見縫插針政治化、執法機制的崩壞、制衡機制的失靈、民眾在種族主義下的冷漠、社會對時事律法的素養,還有對歷史的健忘…激蕩過後的只是漣漪而已。

(刊于《東方日報》「東方群英會」 專欄,2010年4月29日)

極致的從屬文化

補選,自2008年的308大選後在這兩年來,幾乎已成為一種政治常態,但週而複始的事情讓我們遺忘與麻木,試問你還是否記得這10場補選的候選人名字、是哪個州議席或國會議席?

然而,這些新聞的時效性只是一時。補選才來派糖果、各高官顯要達貴人大駕光臨如同作秀,是一場歡忭的嘉年華。在選舉中沒有政策的研擬與倡儀,議題貧乏至只會攻擊個人私生活來抹黑人格,最後雙方如同潑婦罵街般降格對罵,將一場選舉如此戲劇化,是大馬政治文化的短淺。

當然,最值得反芻的是一些政治人物的談話。這些政治辭令反覆無常,修辭術違拗常理,閱聽讀來是知覺麻痺,最後是感到空蕩與迷失。

國陣派出國大黨名不經傳的候選人卡馬拉納登來上陣,他在雀屏中選後說的話讓我印象深刻:「我要勝利,以作為首相納吉上任一年後的最佳禮物。」

卡馬拉納登的說法其實是十分玩味,或許他將勝選以禮物方式回贈首相,只是一種比喻、一句場面話。然而背後帶出來的是一種恩賜文化下,理所當然的酬謝儀式;因為意外中選,所以他以近乎朝貢式地來答謝。這是一種私性的回報,而無關公眾利益的,但這也反襯出一名候選人的從屬地位、掛靠關係。

上場競選就是要勝利,求勝就是不言而喻的唯一目的,選票促使勝利,那中選者當然應答謝選民的支持,並以爭取人民福祉代議服務議政,給選民送上禮物。收禮者是選民,而不是首相一人。

另外,我們還聽到首相納吉 國家核心領袖在本月初到烏雪實地拉票時說,「烏雪傳統上一直屬于國陣的,反對黨的『借用期』已到期。」換言之,現在是將議席如同貨品般奉還國陣。

308大選前,一般人就是因國陣「統治」半世紀而自我耽溺地相信:馬來西亞是屬于國陣的,這片國土由始至終都會唯一一個團體的資產,這種私有財產與從屬的觀感,是如此地深植到國民的腦海中,以致相信這就是真實。這也是為什麼2年前的全國大選,會被視為「政治海嘯」而驚駭到消化不了。

但這種財產觀念如此根深柢固時,居優勢者就出現了權力支使、宰制來保護財產久而久之的順民就樂于扮演從屬者的角色,在感情上、信念與價值方面都似向日葵般隨著陽光團團轉來朝拜,這種政治方面的從屬文化態度,在一場選舉時發揮得淋漓盡致,也所以說,當補選來時大拋銀彈、鋪橋修路,彷如大開恩,是一項需要回報的賞賜,繼而讓我們聽到什麼「華人不感恩」等的論調。

你會聽到選區可「借用」、將選區等同于物品可供抵押、租賃的概念,道出了背後的歸屬權、擁有權,原來選區如同掛牌商品般是擁有主人的。你才恍然大悟原來一個選區不只是地理概念上的名字,即連選民的意愿也可以形同物品一樣,打包起來集體支配或卸裝,難道這就叫做「民主」?但一個政府、一個選區的代議士只是行政管理者,為何他們會以「持有者」自居?


(刊于東方日報,2010年4月22日)

Questions of the day



I like to interview people and set the questions prior to the session. Lately I really have a lot of questions would like to pose to certain people that I met and I think this interview just a self-answered interview in my mind, or, just a monologue.


But at the end of the day, I feel lost and asking why do I need to find out the answers and exhausted myself.



Questions of the day:


●Did you read newspaper lately while you routinely covering news or editing news daily?

●Why do you always want to take the path of least resistance and take your colleague for granted?

●Have you ever felt shameful for yourself for being purposely ignorant while you should keep an eagle eye on the current news?

●Why do I need to give you a special treatment for assignment arrangement just because you dropped your reporter pass into toilet bowl?

●Do you really think I am amplifying your mistakes just to wrong you or you just thought that I am obsessed to perfectionism? Your articles are ill written and you have misquoted the speakers, mistaken the word meaning, this is all about accuracy of reporting and not fault-finding!

●Did you realize that my advice for you to improve your language has gone into your deafening ears for 2 years?

●Have you really think of you have been in an awkward position where you should be doing something fit into your post title?

●Why do you want to be a perfunctory editor and compromise the quality of work just because you want to back home earlier everyday?

●How many years have you been in this industry for you to brush up your language and to realize that you are writing a mediocre work?

●Do you know what is TIME MANAGEMENT which is crucially important for a journalist to meet the deadline and finish your commentary in timely manner?

●Am I wrong just because too stringent while I am editing news?

●Why you don’t even bother to verify the facts via Googling when time permitting but you want to mislead the readers in stead?


PTPTN小配角風波

PTPTN(國家高等教育基金局)總部,像歷經著一場冒險,需要運氣與僥倖,先驅車23公里、碰運氣地找車位,然后在底樓詢問,被指示上6樓。

在空蕩蕩的櫃檯處,櫃台小姐毫無察覺已有訪客到來。她見到我時才好整以暇地收拾著封面報導著「又一宗棄嬰」的馬來文報章。

我道明原因:欲查詢到底PTPTN為何還未實施政府已承諾將貸學金的「行政費」從原有的3%降至1%,而事隔2年後仍是每個月依3%利率來征收,而我也打算償清拖欠的貸學金。

但這小姐的答案讓我失望,「我們要等待系統升級整理舊資料,一旦處理好了,我們會重寄新的合同給你,屆時就會以1%利率來計算。現在你就等消息。」

「但這是兩年前宣佈降息時的說法,現在系統還未調整?」我焦急地問,我們接下來展開精彩的對話。

「我們現在只是對新入學的新生征收1%的行政費。」

「但部長宣佈時沒設這條件。為何雙重標準對待舊有的貸款者?」我的疑問碰到她的無言。我繼續發問:

「如果我現在就馬上償清貸款,那麼理應在2年前就實施的1%行政費是否會回退給我?」

「我不知道。你等消息吧。」

我苦苦地追問著,該基金發放貸學金時美其名是征收「行政費」,其實就是貸款利息。10年前的利息更達4%,之后才下降至1%,但佳音來得太遲,因為我已償了數千令吉的「行政費」。諷刺的是,你付了這麼多行政費,原來對方不懂得怎樣去行政。

「那麼,我現在要償清整筆貸款,需付多少錢?」

「你需填一張表格,會計部要3天時間來計算,然后告訴你。」她依然冷漠,但計算也要填表格等3天?

我請求這小姐替我查詢1%行政費的最后定案,她說無能為力,我再詢問她的上司是否在場,我欲當面會談,她也給我吃閉門羹說其上司也不知情。最后我問,「我2年前撥電來詢問時得到這樣的答案,現在我親自來沒下文,是否又要另等2年?」

「如果你不滿意這行政費的東西,你可以投訴。」這小姐又是無所謂般地,拿出另一張投訴表格給我──又另一張表格?!

在我的堅持下,她后來指示我再去11樓的會計部去查詢,「那我應該找哪位官員談呢?」

她仍是麻木不仁:「我不知道。我們沒有訪客到會計部,會計部不對外開放。所以我不知道你該接洽誰。」

我又茫然地闖上11樓,像盲頭蒼蠅般攔住路過的官員求助,有些像攔路鳴冤的意味,事實上我是一名履行責任的貸款者啊!試問若我是一名銀行顧客,是否會得到如此的待遇?

後來一名會計部官員告訴我,其實該局已有通令指出,及早償還者可享有1%行政費,並會從2008年6月起追算后再回退。他解釋,6樓的櫃台小姐搞不清楚狀況。

PTPTN成立10年來迄今仍未面對只成功催款50%的窘境,每年更需要50億令吉來注入基金供週轉來發放貸學金,反之當有者如我自動要求償清時,卻不得要領、如耍猴般被耍弄誤導。那麼其他欲清償貸款的學生是否如此折騰?

我想,一個櫃台小姐只是一個「小配角」,她只會遞交文件、說場面話、沒執法權、不知情,何必怪罪于她?

但執行力欠奉、處事僵硬、一問三不知,這位小姐的工作態度與服務精神,是否為一般公務員行政效率、問責文化的一個縮影?這境遇也讓我隱晦地聯想到,如果我的身分是一名投資者、一名商家,就是因為一個小配角般的公務員惡劣的接洽態度,會否拂袖而去?但事實上,或許我才只是一個小配角,只能還清數千令吉的貸款,相對于過億進賬的PTPTN,只是滄海一栗吧!


(刊于《東方日報》,2010年4月15日)

大馬新詞匯模式

大馬的政令、文獻可說是繁多之極,從每年例常的財政預算案、稽查報告書,每五年的大馬計劃,到時效性的政策文件,例如過去幾年來的「大藍圖」,或是皇家調查委員會報告書,加上不少法案常是「突如其來」地提呈國會,多得讓人昏頭轉向,來不及消化,就可以堆成一座山了。

3月杪政府推出的「新經濟模式」,只有首階段的報告書出爐,下半部在今年下半年才曝光。而與「新經濟模式」有關連的「政府轉型計劃」已在較早前出台,也是沉甸甸的巨塊報告書。

這些報告書如此地洋洋灑灑,你不得不欽佩編制的政府機關可以如此高超地行文流水,出口成章。

當你問什麼「新經濟模式」時,官方先告訴你:我們要有「S.R.I」,但需先有「ENABLER」。而S.R.I是相當奇絕的新創組詞,原來是英文版的「策略性改革方案」的字首縮寫,還有「Enabler」,將本是動詞的「Enable」名詞化,直譯是「啟動器」,當然涵義是催化作用的「前提」。

簡扼地用俗語來解釋,這新經濟模式就是先有前提(去催化),加上8個方法(去實行),就能達到3種目標──高收入、包容性、永續。當你再鑽研下去時,其實發覺這些目標,已是我們老生常談的課題。

而這些新目標,將成為流行的新聞用語。如果你不善忘,在10年前敦馬哈迪擔任首相期間,也有不少紅極一時的用詞與紛陳的論述,至今仍是歷久不衰。他提呈第三經濟展望綱領(OPP3),求的是讓大馬從2001年至2010年能達到各種愿景。他當時的用詞是「競爭力」、「有韌力的經濟成長」,就是如今的新經濟模式所說的「永續」。

還有「包容性」(Inclusiveness),當年的說法是「平等」(Equitable)。只有2010年版本的「高收入」,是較為新穎的目標,至少當年說的只會說「繁榮」。

現在使用「競爭力」似是沒有什麼威力了,早前大家用的是「藍海策略」。而10年前大盛的「知識經濟」(K-Economy)也過時了,在新經濟模式是使用「知識奠基」(Knowledge-based)。

其實你再對照早在20年前,1991年版本的「2020年宏愿」、國家發展政策,這些字眼所表達的都是大同小異意味,只是整體包裝成另一番風格的描述、更具時尚感的論述。

你可以說,英文的辭藻永遠都是豐富,所以善用行文起來時,肯定會唬人。但不論什麼語文,若是文章言之無物,行之不遠,徒然是一堆虛浮言文。為什麼要將大概念說得如此婉轉、晦澀,而你偏偏要升斗市民去消化、參與諮詢?為什麼明明就是陳腔濫調,卻寧可扮高深而不求真?

我先是以好奇的心態去讀完整份新經濟模式,到最後還是問號──那到底要怎樣實行呢?

而在上週,當全球管理大師拉姆.查蘭受邀到吉隆坡演講時,有一位嘉賓現場提問:到底如何將策略性目標化成有效的實踐?

提問者正是有份參與撰寫「新經濟模式」的經濟專家沈聯濤。

我想,連局內人也有如此的疑問,原來新經濟模式的真正答案就是還沒有答案。

(刊于2010年4月7日,東方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