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求高收入國,一廂情愿?






寫在前面:
這是2011年東方日報的年刊文章。很久沒下筆寫年刊,其實全文的重點可歸納一句:這是否只是烏托邦?

原文刊于《東方日報》,2011年1月1日,年刊特輯


馬來西亞的經體體質,可說是盛年早衰。在獨立後靠天然資源起家,是天降橫財。後來90年代上演金融市場興盛、外資狂注、出口貿易蓬勃而經濟起飛。

但興衰十年彈指間,大馬工業錯失朝高科技發展、勞工密集的生產模式,繁華盛世只成過眼雲煙。 如今全球經濟風高浪急,國內則人心浮動,瀰漫著焦躁氣氛,國運危機困擾叢生。

政府在最新出品的政策中,豪情萬丈宣示打造高收入國,但這幅如意算盤是否打得響? 所謂「高收入國」,是人均收入值達到1萬5000美元(或4萬8000令吉)。若要考據這寬泛的說法,不妨問:高收入就是人人均富嗎?高收入就是高素質的生活?

大馬目前是以中產階級崛起,在20年前大興,據估計目前有39%是中產階級,是社會分層的重要形成。可是,這起了久安之思:如何更上層樓?

經濟學者兼馬來亞大學發展研究系講師李活安對《東方日報》說,
大馬現況除了陷中等收入,還有多項困境:國內投資偏低、過于依賴外資、失靈的教育系統、停滯不前的政府大學,以及低收入、低生產力的勞動群。

●李活安:僅看數字,一廂情愿
他說,
要在2020年時達到1萬5000令吉的人均收入是極不可能的,而且是一廂情愿。

「如果我們再考慮通脹率,我們至少要達到每年9%
的經濟成長才能在這段期間達到目標。」

但大馬政府的估計相當樂觀,而且是「保險」:
要高收入未來10年大馬需達到6%的經濟成長,通脹率則是每年低至2.8%,人口成長率1%。

●李活安:過半人口仍是低收入,就是高收入國?
李活安指出,「工資才是普通民眾最重要的收入來源。
政府使用的GNI(國民總收入,即人均年收入)只是大馬人民平均的生產值,但這無法反映出以工錢餬口的工人們的生活水平。」

他指出,經濟轉型計劃已指出有56%
低收入者是月收入少過1500令吉,「那麼在2020年時,我們可以將大馬標為高收入國──但大部份人口仍每月賺少過1500令吉。」

李活安師從美國麻塞諸塞大學安姆斯特分校經濟系博士,
曾在加拿大、英國分別考獲經濟學士、碩士,其研究範圍是勞工與薪資,其博士論文即是研究大馬與南非的扶弱政策對比。

他點出另一道關鍵:當高收入國的宏愿達成時,
仍有近半的國民仍是草根的低收入群

換言之,中產與低階群近乎佔半,另有11%為高收入者──
即是社會巨富。

從社會福利角度而言,李活安指出,
高收入國並不能讓社會大部份人口都享有更優質的生活水平。

●陳海信:有高收入就有通脹率

不論高低收入群,購物消費就是大馬人的生命線。
高薪資就能享受價廉物美的物資天堂?未必,因為大馬必須廢除燃油、食品等津貼,但通脹壓力就如劍高懸。

大馬零售調查行董事經理陳海信受訪時說,
高收入與通貨膨脹是成正比的,特別是進入高生活水平。

這位零售業諮詢顧問說,「例如燃油與食品起價,沖擊大部份貿易,
從生產鏈到零售商及服務供應者都有藉口來抬高物價,到最後是消費者需多付。」

所以,通脹率是必須受到控制的。「如果政府無法控制到通脹率,
那是于事無補,他們必須催生更多經濟活動來讓大馬人賺取更多。」

●李興裕:中產階級增加即可提高購買力
不過,聯昌國際銀行首席經濟師李興裕則另有看法。他認為,
高收入則會一併提高購買力,他比喻:「你駕大車,就有能力給過路費。」

而中產階級是一個社會生產力的重鎮,
也是也使其成為助推消費的中堅力量,在發達經濟體,消費一般要占到GDP的60%。

他說,「當大馬大批的中產階級擴大、增加收入時,
就可以達到催生出一股內需來刺激經濟。而大馬是小型經濟體,向來以出口貿易來維持經濟,刺激內需是可讓經濟轉型。」

在印尼就有一股龐大的中產階級消費者,推動著經濟。李興裕說,「
印尼有近9億3000萬名中產階級,佔據總人口42%,這是經濟發展的大推力。」

其實納吉已放眼在2020年時,
將如今近四成的中產階級增至46%,至于2009年時本是57%的低收入者,冀能減至43%。

在新經濟模式下,政府要減少貧富懸殊。
而大馬第十發展計劃會優先關注這40%的低收入群,並要在2015年時將他們的平均月收入,從現有的1440令吉提升為2300令吉。

但2300令吉,在大馬城市生活是否足以開銷?
而且大馬還要傾全力催谷大吉隆坡區,吸引大批勞工來都市打工過活,皆因大馬的三份一的國民生產總值皆來自巴生谷。陳海信說:連中產階級在城市生活也是錢不夠用。

那麼更何況是僅以2300令吉過活的低下階層的草根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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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海信:物質時代,中產的城市生活也捉襟見肘

如今是物質主義世代,消費文化優皮化,
但怎樣才是有財力的中產階級?

陳海信指出,「中產階級其實在隆雪一帶、新山與檳城才大為所見,
在城鄉地區不多。而一戶中產階級人家月收入若是1萬令吉,在七除八扣房貸、車貸、孩子教育費及維持那種上館子、買時裝、時尚手機等的生活方式,要投資與儲蓄是所剩無己的。」

他說,即使是一個20來歲的年輕專業人士被稱為中產階級,
月收入不過5000令吉,在城市也無法購置一間排屋。

當政府一邊廂鼓勵國際社會及國人來吉隆坡打工時,
但在5年後43%人口仍要以每月2300令吉過活時,那到底如何解決城市貧窮問題?

而要成為高收入國,並非是兜轉在數字帳面,
更重要是其他有相對性、更為主觀的指標──安全、文化資源、貪污、教育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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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要「超車」發展

在過去只有13個國家在25年來維持著7%以上的經濟成長,大馬是其中一國,當中只有6個國家成功跳脫發展成高收入國家,大馬掉隊

1991年至1997年經濟風暴前,大馬的平均經濟成長是9.2%,踏入千禧年後暴跌至4.3%,如今未來10年則放眼6%

一場亞洲經濟風暴停頓腳步,2009年美國的次級房貸風波,也打亂了大馬經濟腳步。

李興裕認為,最大的變數是外圍環境──全球經濟狀況變數太大了,現在不像1970年代、1980年代那樣,現在是新興國家興起,在未來5年至10年會紛紛林立。」

他直言,在1980年代時大馬若放眼成為高收入國還有機會,但現在要追上去是非常艱辛, 只能說「加把勁」。

「比方說現在各國都在高速公路發展著經濟了,我們落于人后要就要加全速了,而且,還要一邊注意大環境,一邊『超車』才行。」

「如果只顧著自己行車上路,速度停頓,與別人一比,你就是倒退了。這是風險。」

他認為,其實大馬應發展6%8%的經濟成長、提高投資,不容怠慢改革。

所以大馬的經濟成長是相對的。陳海信說,「若以為整個地球與馬來西亞年年都一起成長,是毫無意義的。在2020年時,新加坡的人均收入可能已是大馬的2倍,中國可能已超越,美國更可是三倍,那麼這等于打回原形。」

若以成長規律來看,大馬在1957年獨立時,花了52年從原有500美元的人均收入升至目前的7000美元,而在未來9年內要達15000美元,這形同是電閃光幻間的滄海桑田,這只能說是魔術、奇跡。

而在1991年時提出2020年宏愿時,大馬已提出要達到7.5%的年均經濟成長,但1997年亞洲經濟風暴讓大馬的經濟馬失前蹄。

然而李興裕不認為這是高估的宏愿。「一定要設到一個你認為可以達到的目標,而當中還可檢討,每5年一次的大馬計劃就是檢討,而我們會有2次。」

他說,如果在2015年第11大馬計劃時,大馬在第10大馬計劃還可以達到平均6%的經濟成長,那麼前路看來還有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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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永遠不會遲到

陳海信認為,大馬的競爭力可以迎頭趕上的,打造創意與競爭力是不會遲到,也沒有太時限,只是與時並進最重要。

李活安則說,其實大馬對競爭力等過去以來只是玩口水戰,而新推出的新經濟模式與經濟轉型計劃「看起來真的很華貴」。

「但政府仍然沒有體會到的是:創意與革新是不能由上至下來指指點點的,更不能通過方案來捏造。

「我們需要打造出一個真正免費、開放與有活力的學習環境,而這一切正是我們欠奉的。」

他繼指,其實在追求大馬高收入的美夢時,最大的危機是政府不斷地推出霸級計劃來提振經濟,「這些計劃肯定可將成長統計等數字編寫得美好極了,但忽略了更艱辛的機制改革,例如教育體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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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界是經濟龍頭卻心有顧慮

大馬在2009年時大手筆砸下600億令吉拚經濟,等于開倉派米手法救市賑災,但如此闊綽手法也造成自199812年來最高的7%財政赤字。

帳目見紅,就是先花未來錢來透支,直至2015年時,政府的如意算盤是3%財赤。政府的經濟轉型大計,則是改為「推手」,從旁協助私人界來驅動經濟火車頭,高收入國的夢想,私人界是活水源頭。

那私人界是否響應?李興裕不諱言,私人界仍深有戒懼滿懷顧慮。

「特別是2010年杪才公佈新經濟模式的總結報告時,馬來西亞土著股權30%的目標仍保留著。這對新經濟模式並沒有確立明確的訊息。」

但一切都需看執行,政府對私人界的承諾,其實只起宣示作用。最終私人界是要自主、自強,自救。

李興裕說,現在有經濟轉型計劃等,但都胥視執行手法,「有些政策並非裝飾櫥窗,而是有效應的,但要說服私人界參與,就應該有動作。」

陳海信則認為,目前要評估這些經濟轉型計劃是言之過早,「不過政府不能將責任完全推在私人界身上,過幾年若經濟轉型失敗怪罪在私人界。私人界是不可以全面融資這些計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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